众人的新拍卖公司终于开起来了,法人是刘亚成。刘亚成是大收藏家,在这行有信誉保障,他和叶之南及吴晓芸等人也入了伙。新公司名为品至,是刘亚成请人算过的,将于年底的秋拍时正式揭幕。
3月底,从绿岛祭拜夏至回云州后,叶之南接了一个小型专拍,藏家生前是他的老客户。最好的物件都被藏家子孙陆续转让了,剩下的品质尚可,但缺有份量的,他和刘亚成都拿出想出让的数件送了去,把声势做上去。
这场是叶之南在履行人情,定的是小场子。开场前半小时他赶到,跟潜在买家聊聊他那几件藏品,忽然听到后台传来一声闷响。
在噩梦里,他一而再地听到枪响,比阿豹更快冲去后台。规格再小的拍卖会,只要是叶之南主槌,必会提前一小时到会场准备,独自待在后台,把每个细节再梳理一遍,唐莎因而得到了机会。
叶之南主槌的春拍都是年度重场,安保措施很严密,但这场是小拍,唐莎潜在后台的幕布里,对叶之南开出一枪,被叶之南敏锐地躲过,启动了报警器。
唐莎再想开枪时,角度被叶之南封住了。她泼出的硫酸四溅,他和阿豹齐齐扑向唐莎,唐莎的枪被阿豹踢开,缠斗中,唐莎掏出辣椒水,阿豹跌落在地,捂着眼睛翻滚。
叶之南去扶阿豹,他的眼睛也溅到了,手刚抬起,唐莎从怀中摸出匕首刺向他,再飞快拔出,向叶之南刺去。
他竭尽全力去抓,死死攥住那刀身。不论唐莎怎么踢他蹬他骂他,他都不松手,一迭声地喊:“阿莎,阿莎。”
他的妹妹,昔日盛气的少女,在狱中蹉跎十多年后,是个怨毒发狂的妇人了。在失去知觉之前,他最后的意识是,坏了,明天说好跟秦峥去场馆打球的,索索也去,让新球友们开开眼界。
一天一地的漆黑里,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是一幕幕凌乱的场景,都和他有关,但他只能边走边看,想看得仔细些,再仔细些,挣扎着醒了过来。
惊喜的声音响起:“醒了醒了。”
他睁眼,是个穿着护工服的憨厚男人在说话,还有个女人按了床头铃声,通知医护人员过来查看。他转动眼珠,看清自己身处病房,左手手腕在输液,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他问:“他们呢?”
女人是叶之南的助理之一,说:“叶总他们等您从手术室出来就去做笔录了,可能等下就回了。”
医生护士都来了,握着手问话,确定他神清语利,再告诉他,那一刀捅进去,还绞了一绞,再□□,是要人命的手法,所幸只捅到肋骨之间,没伤到五脏六腑。他的手术很成功,各项指标也平稳,就是失血过多,还需静养。
他抬头看几大袋点滴,问:“多久了?”
护工说从他被送来抢救到现在快4个小时了,手机突然响起。他两只手都被包得紧紧的,护工帮他拿起,他一看,是秦峥,想接,不敢接。他说话很吃力,气息也弱,会被秦峥听出来。
秦峥身在省内一个地级市,分公司承接了当地一个连接三座城市的桥隧工程,它因建筑规模和施工难度被瞩目。工程总设计师是秦望,总工程师是秦杉,秦峥担任了项目总经理,今天正式动工建设。
按常规,项目组和当地政府会有个庆祝宴会,他不知道秦峥为何在这时打来电话,但他不能接。这种利在千秋的跨海大桥项目,各方都重视,他不能给秦峥添乱,正犹豫,电话断了,下一秒,秦峥发来视频请求。
叶之南的助理提醒道:“刚才您没醒,手机就响过好几次。”
他和秦峥有过约定,有事立刻报备,还安了软件,可以互相看到定位地址。再不接的话,秦峥该担心了,他让叶之南的助理接了。
秦峥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整张脸的血色都退去了,白得可怕,他努力笑给秦峥看:“阿莎来了,我拦住她了。医生说我没事了。”
秦峥说:“我马上回来。”
视频被关掉了,那张顷刻涌出眼泪的脸一闪而过,他的心陡然一抽,很痛。他认识的秦峥会暴躁,会烦,但很少哭,他印象中只为乐有薇哭过。他没见过慌成这样的秦峥,从没见过。
叶之南的助理帮他翻手机,秦峥打来电话之前,发过一条消息:“你在干嘛。”
他总是秒速回复秦峥,更不会不接电话,所以秦峥跟他视频,想确认他有没有事。他多希望自己没事。
医生只说他能活下来,没说他的双手会不会废掉,他心里有点慌,这双手是要处理文件,要签合同的,要给秦峥做饭的,不能废了。又一想,医生没说,那就是没问题吧,但一想到那双流泪的眼睛,伤心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几乎是绞痛了。
他拼命调整着心绪,呼吸很重,护工要按铃,他摆手。他会没事的,他不会再让秦峥看到有事的他,他还有很多话想告诉秦峥,他想看到秦峥笑,想让秦峥笑,想让秦峥永远不要再为他哭。
手机又一响,他怕再误了重要信息,让护工点开,是秦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有话跟你说,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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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16
赶回来,当然会说许多话。但是他想,他明白秦峥会说什么。他心跳得很响,把头转向另一侧,闭上眼睛,让自己再想一想徘徊在鬼门关时,那个奇怪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