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粤躺躺好,抱膝与他相对,“你说。”
“我经常梦里会出现那个戴雪糕筒的小孩。”
“会难受吗?”她听得不舒服。
“还好。”他不太在意这种,醒了就好了。“梦里灰蒙蒙的。有打疼头皮的瓢泼大雨,有小水塘里一圈圈漾开的水花,有打蔫的野花,有废弃成堆的水泥,撕碎成片的化工蛇皮袋,流淌的污水,还有巨大的呼吸。”
经常做这种梦,会死得很快吧。温清粤脸色都蔫了。
“梦有时候是静态画面,有时候是动态的,像游戏,我可以动。”周乃言于是摘掉雪糕筒,移动小男孩,往最熟悉的阴暗的四楼跑去。他住在不吉利的四楼,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住。他按照习惯,跑去客厅,检查桌子底,沙发底,冰箱后面,再一扇扇橱门打开,麻木地迎接失落。
“你在梦里找到过妈妈吗?”奶奶死后,清粤梦到过她。每次梦到,又沉重难过又如释重负。如果在梦里能见一次,会好很多吧。
“不记得了。可能找到过吧。”周乃言拉过她的手,搁在掌心小心揉捏,“但梦境发生了改变,可能在婚后,第一年,第二年,还是这两年?忘了。”
“啊?”她望向他,黑瞳里悬着两盏通亮的小灯。
再梦到这里,大雨,水花,野花,水泥,蛇皮袋,污水,巨大的呼吸声没变。
他有时候是干瘪的小孩,有时候是高大的现在,他还是会弯腰在桌子底,沙发底,冰箱后面找寻,再一扇扇橱门打开。
希望和失落麻木地切换,那是梦境的代码,他习惯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抬头,温清粤也在复制他的动作。在他弯腰查看桌子底沙发底的时候,她站在灰蒙蒙里,帮他一扇扇开橱门,汇报搜寻情况。喉声清亮,鼻音哑哑,拥有迷惑人耳朵的温柔。她会帮他叹出心里的气,把失落一声声“哎呀”出来。
他蹲在地上,继续找着,余光里,脚踝移动,裙摆飞舞。
他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就这样自然地出现了,潜进他长达二十多年的噩梦。
周乃言轻扯唇角,戏弄她愣神的脸蛋,“温清粤,你说这叫什么?”
第20章
温清粤情感过载,捂住周乃言的嘴巴,不许他再说话了。再说下去,他以后犯错,她怕是连生气都不会了。
一动气,难免要联想到不停找妈妈的小男孩。她不能这样母爱泛滥。
清缈就是这样的。清粤生活在集体家庭,排外意识耳濡目染,被奶奶挑拨离间,母爱又被“外人”瓜分,她肯定软过耳根。但清缈一双眼睛看向她,笑眯眯地捏捏她的脸,夸句“真可爱”,“好乖啊”,或是露出一点神伤,清粤立马变成包子。
还有,此时此刻,她心跳过速,发生异常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