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云晔,他的眼里看不出复杂,心思是天生的七窍玲珑,而绝大多数人是后天的,随着年岁增
长、阅历增加而来的愈发深沉。
此时此刻,书闲的眼里是媚,这种媚是处事的圆滑,对每个人都款款而待,却带着某种高高
在上的威仪,后宫中人,哪个不是对着皇帝殷勤献媚、哪个不是对着比自己低贱的人威仪万分?
愚笨的人才会露出谄媚之色,聪明的人殷勤献媚的时候不着痕迹,给人不争名利的错觉:愚笨的
人轻视底下人会恃宠扬威,狗仗人势,聪明的人轻视底下的人却会带着威仪姿态,仪表堂堂,不
言而凤临天下;同样的一件事情,聪明人和愚笨人只是差了一份韵味而已,这份韵味,就是“媚”,
明艳高贵是媚,端庄娴雅是媚,把握好力度,风姿自然绰约。
看着高高在上的书闲,青画依稀见到的是很多年前,在阴暗灰冷的殿上,那个凤仪天下的女
人,那个虽然失去儿子、失去了所有随之而来的名利前尘,却仍然能让人本能地跪下去俯首称臣
的女人,她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是那么高贵端庄,即便当年的青画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心智,还
是被震慑得跪在殿前,小心地为她打破一年的装疯卖傻的外壳。
青画还在出神,有那么一刹那,书闲和当年青云皇后的身影在那一瞬间重合了起来,同样的
端庄、同样的被岁月洗出来的深沉痛楚化成的淡泊,这是青画第一次有预感,书闲会在朱墨过得
很好,她也许并非池中物,也许她会……登上某个很高很高的地方。
“画儿,你来了。”书闲眉宇间的端庄在触碰到青画的目光的一瞬间,轻轻颤了颤,缓和下
不少。
“出了什么事?”青画疑惑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顿时惊讶之色越发浓重,“是你?”
跪在地上的人面如死灰,甚至不敢抬头看青画一眼,青画却还是认出了她,这个人不是闲庭
宫的人,她甚至不是宫女,她是那日想容本来带着一起去汕溪的那个柔婉的女子,位列宫妃最末
的更衣,好像是姓……余?她和闲庭宫向来没什么瓜葛,怎么会……
“余更衣,你怎么……”余更衣抬头,像是被惊吓到了极至一般,她的脸上已经没有表情,
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望着青画不语。
书闲含笑的声音就从座上响了起来,她笑道:“画儿,你认得她?”
“在昭仪那儿见过一次。”此话一出,余更衣的脸色越发难看,书闲则是冷笑起来,她埋头
沉思了一会儿才抬头,脸上已经是和颜悦色,她说:“昭仪?余更衣,原来你和昭仪姐姐交好,昭
仪姐姐倒真是没什么架子,你说你冤,那需要我派人请昭仪过来听你辩解吗?”
“贤妃姐姐……”余更衣的脸色越发苍白。
书闲却在这时候从座上站起了身,冷颜道:“余更衣,你三番两次派人跟踪品香郡王不算,今
日还有意阻拦她回宫,甚至还对陛下说宁臣是朗月派来挑拨两国关系的奸细,你到底有什么目
的?”
余更衣沉默不语,脸色惨白。
青画站在一旁,飞快地整理着脑海里的思绪,余更衣三番两次跟踪她应该是宁臣发现的,但
他还来不及说……那就是最近的事情,阻拦她回宫更是昨天或者今天的事,说宁臣是两国的奸
细……那就是知道墨轩正在烦恼的事情后才能做的,这铺天盖地一样的阴谋,貌似针对的人是宁
臣,但其实仔细想一想就不难发现,余更衣所有的事情针对的人居然是……她?
宁臣之所以会来不及换装就直接撕下面具变成青持,是因为墨轩派了人去挟持他,逼他不得
不证明自己不是朗月奸细吧?这一切都来得太巧、太密集,如果说是墨云晔做的,那还可信,可
是余更衣不过是一介更衣,她有什么目的?
“画儿,你过来。”书闲的声音透着几分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