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易静静看着她,站在人后眉目平和,眸光温柔,朝自己摇了摇头。
林羽瞠目,长密的睫羽微动。
这人竟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而自己竟也懂得他在表达什么?!
这番悄然回应毕竟让林羽心中稍定。
她看向顾梓恒,此刻那医者正表情恬淡地品茶。
半晌,顾梓恒放下茶盏,表现得胸有成竹。
“诸位无需烦恼,后续诊治诸事已安排好,她中毒情形并不严重。”
“只是——”他话锋一转。
“稚子尚小,为何有人要下此毒手?若情况有异,不如报官为妥。”
终于还是来了!这提议既符合当下情境又极为刁钻。
林羽虽心中坦荡,又不免沉重交杂,默默打量着对方。
这医者比上次相见时少了些刻薄,大概正客座别处,不好反客为主太过。
林羽紧了紧眉头,清冷启口,“先生,关于报官一事,林某有些顾虑。”
顾梓恒适时地表现出了讶异,看她神色从容,等她继续说。
“此前有事隐瞒,这孩童其实并非亲故,只有一段巧缘。”林羽将那雨夜如何在旖旎阁前发现孩童之事坦白,也未避讳自己对孩童身份的揣测。
此话一出,算是把话题聊到台面上,“她会中毒,本身就匪夷所思。”
顾梓恒听完,先抬手一记虚礼,措辞显得相当谨慎,没有正面去聊案情。
“实不相瞒,在下因某些变故,临时受托于刺史庄大人,虽未深及细节,倒刚好晓得最近有个凶案中,有这么个孩子的存在。”
顾梓恒续道,“初见大娘子之时,顾某心存试探之意,如今大娘子能坦诚相告,顾某佩服。”
林羽起身福礼,“我只盼她尽快恢复健康,至于牵扯案子一事,并无其他所想,林羽之清白,如今还须仰仗先生的医术与信任。”
顾梓恒摆摆手,不慌不忙,“大娘子所见不无道理,稚子无辜,未必担得起一起杀案中极其紧要的身份,您善意看顾之心,却是好分辩。”
他这般说明也算表明立场,不禁让林羽心头一松,又听他说,“她如今这般情况,我自不会怀疑大娘子是害人之心画蛇添足,不如由顾某先稳住病情,研究几日中毒缘由,再上门应诊。”
林羽自然巴不得,恰时,一个学徒从后院跑出,手里揣着些物十。
那青年对手中物十如获至宝,凑近顾梓恒身边耳语了几句。
顾梓恒随即亲手拿起物十揣入怀里,行动坦荡,毫无避讳,见主人家疑惑,不紧不慢地解释,“大娘子放心,我只吩咐他们在院外搜寻,推测是否孩子误食有毒花草,并未堂皇入室。”
他侧目瞥向身后,学徒二人不约而同后退半步,躬身作揖,“小的们唐突,请大娘子恕罪。”林羽连忙摆手回礼。
三人随后辞行,待林羽返回堂中,三人一时无言。
文周易更像看戏外人,难得见林羽恍惚,扑哧一笑,“大娘子醒神了。”
林羽回神,见文周易面上玩笑之意,忽而也骤然自哂,“我今日似乎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文周易哈哈轻笑,摆摆手宽慰,“你心坦然,何所畏惧?”
“况且,”文周易似是有疲累,吁口气坐下,“那位顾大夫并不似节外生枝之人,他今日之言既无刻意避讳,又无其他要挟之意。”
林羽一并回想,觉得甚是。姓顾的自恃甚高,说话无不暗含深意,绕来绕去半天,虽一味试探,却感受不到他深有图谋。
“你怎知他不会报官?”林羽忍不住问。
“报官对他有何好处?他方才也说,你若害人,完全没有画蛇添足的必要,他与你无冤无仇,这点因果总能想通。”
文周易又思考片刻,“大约,医者还是心存慈悲的,反正应不至于将你与凶手之类涉案者相提并论。如今距案发已超一旬,这稚子若是目击者,呆在你居所,比刺史府绝对要安全。”
林羽皱眉不认同,“可如今她莫名中毒——”
文周易吁口气,也承认形势在一步步变得复杂,“的确,原是悄悄护在你居所安全得很,所以他才当面承诺不日来府中,大约也有公然敲打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