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风的动作利落得一如既往,崔锦娘得了消息之后倒也不意外,第二日一早就带着两个包袱寻了白引娣和齐绣儿一起往石榴巷去。
穿着崔锦娘给自己带的青布小袄子,白引娣不太自在地拧了拧衣裳的下摆,看一眼在前头带路的崔锦娘,她对齐绣儿说:
“我就说这朱二家的突然给了咱们俩吃食和银钱还不让咱们再去揽客,一定也没憋着什么好下水,世上哪还有这等的良善人?”
摸了摸手上悬着的银镯子,她冷冷一笑。
“好在咱俩这一身烂皮肉也不值什么了,混了几日饱肚儿总归不是个饿死鬼。”
见她说得仿佛要死了似的,齐绣儿抬起手扶了扶头上素寡的圆髻,又低头整了整身上和白引娣一般模样的青布袄子,才看了她一眼,说:
“你也知道又是吃食、又是银钱,又给了咱们这一身新衣裳,加起来有五六两银子了,别说咱俩,从宋老鸨子手里买個鲜嫩的齐整姑娘都够了,就算是什么要命的买卖,也有的是比咱俩清白的丫头子能用,还真以为别人是惦记了你的那条烂命?朱二家的早就说了,只是让咱们帮着探些消息,咱们也得念着人家的情分。”
白引娣凉凉一笑,只觉得齐绣儿这天天想着从良的憨货脑袋已经坏了。
路过一个小巷口,白引娣突然觉得手里一凉,她低头一看,手里竟然多了一根三寸长的改锥,头上被磨得尖尖的,闪着寒光。
她心头一惊,看向齐绣儿,却见齐绣儿跟没事儿人似的还在那稀罕自己的新衣裳。
走到沈宅的后门,崔锦娘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语气沉沉:
“你们俩收起那些无用心思,这门户里的人你们见了之后小心应付。她要是高兴,她就是个傻心善的,她要是不高兴……你们被她活活打死,她眼都不眨。”
嘴上这么说着,崔锦娘看了一眼两人的袖口,摇了摇头。
“东西拿出来吧,别伤了自个儿。”
白引娣摇摇走上前一步,挡在了齐绣儿的身前,脸上堆着笑:“朱二家的,你可千万替我俩多说几句好话,你家主人的大恩大德我俩心里牢牢记着呢,绝没有别的心思。”
崔锦娘轻叹一声,伸出手,掌心向上。
“拿来吧。你们身上带着这些东西,真有事儿也保不了自己,反倒是能让我身上平白又多了忌讳。”
白引娣将那根藏在袖里的改锥掏了出来,脸上笑得一点也不尴尬。
在她身后,齐绣儿将手指放在发髻上,竟然又抽出了一根改锥,也同样是被磨尖了头儿的。
崔锦娘的手掌却还摆在那不动。
齐绣儿看了她一眼,又从衣服下摆抽出了几根绣花针。
见“朱二家的”还是不动,她将头歪到一边,抬起手臂,又从手肘
“再没了。”
她低声说。
崔锦娘又打量了她一眼,才转身,将这些东西都扔在了沈宅门外。
“走的时候找不着了我就再赔你们。”
齐绣儿不敢作声,跟着她进了小门,一进去就先看见了一溜儿贴墙站着的小丫鬟,双腿分开,后背抵墙,看着就很累。
一个在衣裳外面套了件对襟甲衣的女子生得俊俏,在那儿不厌其烦地改着每个人的动作。
只看了一眼,齐绣儿就收回了目光。
这些在大户人家里为奴为婢的丫头子也比她干净多了。
那俊俏女子也看见了她们,快步走了过来:
“姑娘在正堂,小包和叠翠都被带来了燕京,叠翠的伤养好了,现在
正跟着青莺学绣花,知道你今日要来,她在正门等着你呢。”
崔锦娘愣了下,才说:
“多谢培风姑娘。”
培风摆摆手,也不跟她客气,径直回去操练那些丫头了。
看着她的背影,齐绣儿听见白引娣在自己耳边啧啧称奇:“这是哪里来的女教头?样貌生得好,举止也气派,朱二家的,你家主人莫不是个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