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宋济泽闭着眼睛默背经文,可不知为何,“娘子饼”这三个字,总是从经文里跳出来,以至于完全扰乱了他的心绪,他干脆坐起身来,扯掉了眼上蒙着的绷带。
即便外面的阳光不甚明媚,可宋济泽还是觉得有些刺眼,闭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勉强睁开,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朦胧。
宋济泽翻身下床,摸索着挪动了一小步,一阵钻心的疼痛就席卷了全身,看着膝盖上缠着厚实的绷带,他愣了一下。
屋外,微风浮动,宋济泽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咬着牙一步一挪的来到厨房。
看着陶罐里花花绿绿的粮米,他有些茫然,自小便锦衣玉食的他,很会鉴赏美食,却两指不沾阳春水不知该如何烹制。
就在宋济泽愣神之际,却不小心碰翻了一个罐子,白花花的大米掉在地上,他忙蹲身去捡,可这一动扯得伤口剧痛起来,连带着脑袋也清醒过来。
“我来这里做什么?要亲自做娘子饼吗?就因为棠不苦的一句话?宋济泽你真的是病了!”,心底响起一个轻蔑的声音。
“不!我只是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这样我们就两清了互不亏欠!”宋济泽急切的辩解道,可周围寂静一片,根本没人和他辩论。
就这样空空的待了一会,宋济泽重新放好米罐,朝西间最大的那间禅房走去。
远远的,宋济泽便看到那间雅致的僧舍门上挂着“休沐”的木牌,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想来那些世家子弟早已成群结队的去山下村子里,寻些玩意买些吃食改善生活,虽然远远比不上京城的,但聊胜于无。
走到门口,宋济泽却徘徊起来,心里一遍遍的想着说辞,眼见天色越来越亮,他终于咬咬牙敲响了门。
宋济泽低着头直直的看着脚尖,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人来开门,他既失落又有些解脱的叹了口气,刚转身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嘎吱一声。
“见过宋公子”,身后传来一声温润得体的招呼。
宋济泽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疏朗的公子立在门前,一袭月白银丝绞花锦袍,将他衬托的很是俊俏英气,虽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可负手而立站的笔直,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
此人正是陪护曹忠前来研学的羽兵营统领,也是一品骠骑大将军曹东的心腹——曹慕之。
曹慕之定定的看着宋济泽,即便他锐利的鹰眼,已经看到了宋济泽膝盖上的纱布往外渗着鲜血,可手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的谨慎不无道理,毕竟京城中谁人不知,宋将军公然在朝堂上质疑皇上的和亲政策,要不是皇上宽容大度,这宋家上下早该被满门抄斩了。
宋济泽努力稳住身形,款款回礼:“见过曹公子”。
“不知宋公子所为何事?”曹慕之语气平淡,眼睛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年龄相仿的少年。
初升的太阳一照,宋济泽清朗俊秀的轮廓便被勾勒的清楚,他莹润的脸颊像块被精雕细琢过的羊脂玉,就连苍白的脸色也为他增添了几分一碰就碎的娇美。
美的这般柔心弱骨,就连曹慕之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由得我见犹怜起来,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公主那般倾慕于他,这实在是人之常情。
“嗯。。。。。。"
宋济泽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生平第一次求人,还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他总觉得说来有些愧对自诩的气节。
看着宋济泽紧紧皱着眉头,曹慕之知道他此次前来并不是只为寒暄,于是轻声道:“宋公子不必拘谨,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的,您尽管开口”。
这番善解人意让宋济泽更难为情了,半晌后,他终于叹了一口气鼓足勇气的嗫嚅着说出了此次的来意。
“那个。。。我。。。”,他纠结着措辞,最后脱口而出的却只有一句:“算了……”
曹慕之见他为难,猜想是什么需要商议的大事,眼波流转间忙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宋公子,是我怠慢了,您请屋里坐吧”。
宋济泽轻叹一口气,还是随着曹慕之走进禅房深处,他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圈。
紫檀雕花的太师椅、镶嵌着白玉金珠的香炉,就连当堂挂着的佛祖图也描着金边,原本素净的禅房此时被装点的别有一番风味,精致典雅又不失奢华大气。
刚坐定,下人就捧着几盘糕点上来,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糕点,被白瓷玉盘衬托的更加精美。
“宋公子快尝尝,只是府里的下人手拙,怕不合公子的胃口?”曹慕之嘴上说的客气,手上却聚精会神的拿着茶盖,细细刮去表面的浮末。
宋济泽轻咬一小口,便夸赞道:“真是极好的糕点……”
“宋公子过誉了,不知今日所为何事?”曹慕之放下手里的瓷杯,定定的看着他。
“嗯……曹统领,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我能否拿些糕点回去?”
闻言,曹慕之愣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宋济泽纠结半天,竟然只是为了几块糕点。
好在曹慕之早已见惯大风大浪,眼里的惊诧转瞬即逝,于是忙说:“宋公子,您这是哪里话,听下人说您受了伤,本来我也是要去拜访您的。快来人给宋公子打包些糕点”。
不一会,下人就极麻利的奉上来好几个花花绿绿的纸包。
“曹公子的好意宋某记下了,改日定当感谢”,说罢,宋济泽便拿起桌上打包好的糕点,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