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遐洉国烨亲王夫妇琴瑟和鸣的消息时,赫连宇正坐在临伊宫中一人独酌。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时间匆匆,一转眼又是盛夏,他们相遇的时候,也是这样炎热的夏季。
赫连宇端着酒杯看向墙壁,墙上画卷一幅,里面的绯衣女子拈花而笑,美丽无双。
他觉得自己是醉了,偏偏意识又是那样清晰,让人几乎发疯的清醒。一望无际的幽深海洋,她留了他一个人独自享用这无边的权力和无边的孤寂。
“伊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喃喃自语,双眼疼痛的几乎要流泪。
李左站在那里看着他,小声规劝道:“皇上保重身子要紧,烨王妃她嫁了人,终归是要有这一日的。”
有这一日?那一日?是了,方才李左来报,安邻郡主嫁烨亲王后恩爱非常,不过半载便有了身子。
“是啊,是该有这一日了。”他口中如此说,为何内心如此酸疼,眼泪晕染在眼眶,却舍不得落下。他用迷蒙的泪眼看画上的女子,连呼吸之中都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最爱的女子嫁了别的男子,甚至有了那个男子的孩子。多可笑,又多可悲。
他起身走到画卷前,伸手想去触碰画中女子的面容,即将触到时,却又停住。堪堪停在那里,似乎要将这凝望变成天长地久的姿态。
“伊伊……”闭上双眼,就有豆大的泪珠滚落。“我爱你……”
这一句话,藏在心底很久。很早以前她就该明白,只是从未说出口。知道她离去,他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说爱她,只是她再也听不见。
李左震惊地将头低下,不敢去看那位篡位弑君夺权的天子,如此隐忍哭泣的悲哀。
如此静谧,如此悲凉,却被门口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见赫连宇眉头大皱,李左的心立刻提起来,走到外头便低声呵斥:“谁敢在此喧哗?!”
这是先凝慕皇后所住的宫殿,皇后去后,皇上便下了令封宫,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如今竟然在皇上在的时候如此无礼,李左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却见是贞充媛身侧的栀子,一脸焦急之色,正同几个守门的内侍纠缠。见李左出来,栀子如蒙大赦,“李公公!我家娘娘要生了,太医说是难产,好歹是皇上的孩子,还请皇上去见一见娘娘。”
“这……”李左听了却是犯难。论理,贞充媛生产皇上去看一看,乃是合情合理的事。毕竟贞充媛也算得皇上喜欢,如今这一胎又是皇上第一个皇嗣。只是如今皇上在先皇后宫里,摆明了是不让任何人打扰。若是冒昧地去扰了皇上,只怕圣心难测。
“李公公!”见他犹豫不决,栀子又压低声音叫了一句,却是急的眼泪都要出来。“还请公公代为通传,娘娘并非有意叨扰皇上。实在是,娘娘这一胎凶险,只怕是…最后一面了…”
李左细细一想,到底是皇上的孩子,若是出了差错,只怕要怪罪。因而点了点头
,转身进去传话。进去时赫连宇仍旧站在画前,用目光细细描摹她眉眼,似乎想将这面容刻到心底。
势不容缓,李左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启禀皇上,贞充媛娘娘怕是要生了,如今栀子在外候着,皇上您看,是不是去看一看?”
“朕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你这差事当腻味了?!”赫连宇被打扰,冷着面容道。
李左连声告罪,赫连宇又冷淡道:“要生了便去传稳婆,朕去了有什么法子?吩咐下去,贞充媛同皇嗣,出了什么岔子,让他们提头来见。”
“是,奴才这就去。”李左出了内殿,无奈摇首。这贞充媛也是造孽,早不生晚不生,正赶上皇上在临伊宫的时候生。皇上本就不看中贞充媛这一胎,如今更是……
栀子见李左出来,却不见皇上,面上露出失望,“李公公……”
李左抖了抖拂尘,道:“栀子姑娘,你这喊奴才也没用。皇上如今正在陪着先皇后,想必是不会去了。还是去找姝小媛同卉小容来镇着场面是正紧。”
栀子摸了一把眼泪,怨道:“皇上好狠的心,我家娘娘好歹是为了皇上才命悬一线……”
这话如何说得,唬得李左一把捂住她的嘴便训斥:“不要命了?!皇上如何也是你说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你死不打紧,别害了你家正命悬一线的娘娘!”说罢松手甩开她,又道:“赶紧去请两位娘娘,别耽误了时辰。”
栀子许是被他吓着了,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去了。李左伸手招来一个内侍,与他耳语几句,见他疾步往栀子的方向追去,方才放心回了内殿。
赫连宇已经坐在软榻上自己与自己下棋,听李左进来,便淡声道:“都吩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