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利落凶残的手段吓坏了一群小朋友,现在这样全民激愤的情况下,政整会都被人扔炸弹,这时候要是还敢效仿张敬尧,除非真是日军亲儿子,否则上下夹击,不出十天下场绝对呵呵哒。
但很快她就明白,她到底天真在哪了。
政整会的存在就是为了知己知彼,事实证明黄郛真的做到了“知彼”,因为她随后看到了几个文件,竟然是日本特务头子板垣征四郎在这段时间偷偷拜访的军阀名单!
这个人渣竟然想效仿东三省,再打造一个“华北国”!
为此,他甚至去拜访了几个失意的北洋军阀,什么段祺瑞、吴佩孚和孙传芳,企图把他们推出来做成溥仪一样的傀儡皇帝,却不想人家不傻不说,早八百年就被黄郛政整会的那群人上足了眼药,几个人门一关,把板垣征四郎撞得头破血流。
强硬派捂着头跪了,稳健派竟然重新站了起来,华北打不下去了,欧美各国都开始往这儿看,偏偏又自治不了,停战谈判就是唯一的途径了。
黄郛为之而来,可大家都知道这是最恶心人的事儿。
进行谈判的并不是黄郛,他负责坐镇北平远程操控,真正前往长春进行谈判的是他的手下,一个叫殷同的人。
这是个非常枯燥却又险恶的过程,因为他们里外不是人。
黎嘉骏这活干得相当苦闷,她接到的第一个比较重量级的任务,居然是比对淞沪停战协议,因为上面要求这个停战协议的耻度绝对不能超过“淞沪停战协议”。
逗我呢!人家淞沪战役,蔡廷锴一个人干掉对面三个指挥官,这场仗可是打到对面都打不下去的,要不是己方怂了,要剿匪要稳定,说不定就不是平,是胜了!这边可是真·败的,一场败仗的停战协议耻度怎么不超过一场平局的停战协定?真以为黄郛大人是山上的黄大仙吗?
和黎嘉骏一起干这苦逼的活儿的还有一整个办公室十个人,大多都是大叔和小伙子,他们已经获得了一部分日方发来的军事协定,日语原文,这能避免在翻译过来时漏掉的语言陷阱,比对就是从这个军事协定上看起。
一边看,带头的徐秘书一边在给他们科普。
“现在这场仗(他称这为打仗)的对手看起来只是军部,因为他们提出的条款一般都很直接和露骨,你们在地图上划分出他们划定的区域,看和淞沪有何不同。”徐秘书带着一种略微轻松的语气道,“若对手是日本的外务省,那情况就有些棘手,他们很喜欢把政治协定绑定在军事协定上,比起军事协定,政治协定更凶险狡诈,是我们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
“那为什么来谈判的不是外务省?”黎嘉骏问,“虽说不厚道吧,但这样的事不应该让擅长的人来做吗?”
她刚问完,旁边就有两个大叔笑了起来,一脸看这小姑娘多傻多天真的样子。
徐秘书想了想,简单的给了两个字:“功劳。”
黎嘉骏拍拍头,觉得自己确实问得很蠢、
前儿个还被中央的外交部坑了一把,人家要不是为了争功劳干嘛这么欺负小伙伴,转头就她就忘了日本是军政之间竞争更加激烈的国家,竟然问出了那么**的问题,果然是被我兔宠坏了。
“徐秘书,有电文。”旁边部门的人递了一张纸过来,徐秘书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无奈道,“新命令,重新看一遍日方条款,把所有有关承认满洲国的内容,隐喻的明指的,都划出来,自己的划完后根据座位顺次交换补充,我要求交上来的都是一样的。”他把纸放在一边,叹口气,“我们的底线是,协定上不能有任何字面上承认满洲国存在的语句。”
办公室安静了一会儿,大家俱都有些丧气。
有这样的命令下来,差不多等于中央对夺回东三省已经不抱希望了。
黎嘉骏看过紫日,她知道东三省一直就没回来过,可是别人不知道,他们大概还抱着点希望的,于是这道命令让他们更为难过,甚至有种卑微的感觉。
占着就占着吧,只是别逼着我们自己说出来,别逼着我们把东三省“签”出去,那怎么样都可以了……
只要这样想着就觉得郁闷得很,手上的协定仿佛要烧起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你知道你缺个心眼可能就会让祖国损失一大片土地,或者失去一块地方的卫戍权,所有人不得不抠着字眼看那些平时对催眠有奇效的条款,更何况即使再熟练,那也不是母语,满满的不确定感将所有人都逼成了强迫症,有些字眼甚至抠到看着看着就不认得的地步。
时间紧迫,没人想休息,所有人满嘴水泡的研究着条款,一条条新的命令被下达,一个个新的修改后的版本被上交,徐秘书手里的条款册子因为一次次更新和补充已经厚成了一本字典,可是没人觉得这就是完美版。
……没人会对自己的卖身契满意。
只想少损失一点,再少一点点。
这边所有人宅在办公室奋力抠字眼,上面的精英们则想尽办法企图离间日本的军部和外务省,以防对方的外务省插手谈判,现在黄郛还能欺负欺负关东军的逗比们,一旦对面的坑人高手挤进来了,那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但无论怎么折腾,签订的那一天还是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