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也吓了一大跳。
秦锦华说的那些贵妇人们,身份背景个个都不一般。二房的婆媳俩居然盯上了她们背后的家族,想把秦锦仪嫁过去,这是不是太自信了?二房说起来只是秦家的旁枝,秦锦仪说是侯门千金,其实是承恩侯秦松的侄孙女儿,还是不怎么受他待见的那一种。承恩侯秦松正经的嫡出闺女秦幼仪,还只是嫁了个侯府嫡次子呢。秦锦仪的亲姑姑秦幼珍,嫁的也是世家旁支的嫡出子弟。秦锦仪倒是心头高,盯上了姑姑们都不敢高攀的对象,这是要把两位姑姑都压下去的节奏?
秦含真看向秦锦华那边,对方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她只能委婉地评价说:“二伯祖母和大伯娘……还有大姐姐,心气儿真高。”秦锦华也频频点头赞同。
秦锦春苦着脸道:“你们也觉得荒唐吧?我一听说,就觉得荒唐。祖母说的那些话,好象这些一等一的尊贵人家由得大姐姐挑选似的,我都觉得是在做梦!母亲劝过祖母,说找些次一等的人家也行,那些世代官宦的人家,三四品的,对我们家而言就已经是高攀了。若是觉得还不够体面,有爵位的勋贵人家里头,也不是没有出色的庶子,挑一个品貌俱佳的就好了。有夫人的面子在,大姐姐想要嫁到这样的人家里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可祖母直接就骂回来了,说母亲这是要毁了大姐姐的前程,还说,二姑姑都能嫁给侯府的嫡次子,大姐姐也是嫡出,凭什么就要嫁给庶子呢?而大姑姑是丫头生的,还能嫁进世代官宦的人家,难道大姐姐要跟她平起平坐?母亲过后就不敢再提了,由得祖母去操持。她说,反正祖母不会叫大姐姐吃亏的,等祖母现她想要做的事情不可能做成,自然就会放低身段,寻次一等的人家了。”
秦含真有些无语。
秦锦华低声道:“怪不得大姐姐要哭呢。今日来的这些贵人可不是轻易能请到的。听母亲说,大家是因为知道三叔祖得皇上宠信,才会特意来贺他袭爵,日后府里再举行宴会,可未必能请得动他们再次光临。错过了今日在贵人们面前露脸的机会,大姐姐的盘算就落了空。况且,祖母又知道了她做的事,责怪她对姐妹下暗手,今后会不会为她的婚事出力,还是未知之数呢。”
秦锦春道:“我倒盼着大姐姐早早死了心。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对我也很好。可她如今就盼着能做一个人人夸赞的大才女,天天窝在屋里练琴,也不理我了。三姐姐对她这么信任,她也说算计就算计。我觉得大姐姐简直就象是疯魔了一般。难不成准备说亲嫁人的女孩儿,都会变成这样?那我还是一辈子都不嫁人的好。留在家里,跟兄弟姐妹们做伴,说说笑笑的,有吃有玩,岂不是更开心?”
秦锦华听得笑了,捏了她的圆脸蛋一把:“傻丫头,这怎么可能呢?我们长大了,总是要嫁出去的。你不肯嫁,你祖母爹娘也会逼着你嫁。况且这种事,也由不得你做主。”
秦锦春被她捏得脸颊红,抗议着挣脱开来,瞪圆了一双大眼,不服气地道:“怎么就由不得我做主了?我说不嫁就是不嫁,别人难道还能绑我上花轿么?!”
秦锦华笑得快要滚到地上去了,还是秦含真笑着拉了她一把,才让她得以继续坐在圆凳上。门外的金桔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冲着屋里说:“姑娘们,你们才多大的年纪?这时候说嫁人不嫁人的,是不是太早了?快别闹了吧,叫嬷嬷们听见,就该来训人了。”就算姑娘们不在意,她们这些大丫头却一定逃不过责骂。
秦锦春红着脸,也知道自己方才说得太大胆了,悻悻地道:“不过是说说而已,有什么不行嘛。”又去掐秦锦华,“你还笑,你还笑!”
秦锦华这回是真的跌到了地上,秦含真拉都拉不住,只得也跟着笑成一团。
姐妹三人正笑闹时,门外却忽然来了不之客。
薛氏与小薛氏神色严肃地从门外经过,看起来象是要去桃花轩的,听见这边传出去的笑声,一下就认出了秦锦春的声音。前者顿时心头冒火了,转身就往明月坞里走,在西厢门前瞧见笑闹在一起的不但有小孙女秦锦春,还有长房的宝贝蛋秦锦华,以及害得大孙女秦锦仪错过今日露脸好机会的秦含真,她的火气就更大了,张口就喷:“秦锦春!你姐姐被人害了,正凄凄凉凉地在屋里哭呢,你不去关心她也就罢了,竟然还跟仇人在一块儿说笑?你眼里还有没有你姐姐,有没有你爹娘,有没有你祖母我了?!既然你跟别房的人更合得来,不如我把你送给别人家做闺女,如何?!”
秦锦春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跑出屋外,垂手肃立,颤抖着声音叫:“祖母。”又看向小薛氏:“母亲……”看到小薛氏也皱起了眉头,她心中不由得一阵委屈,眼圈就红了。
秦含真与秦锦华也跟着出来站在廊下,听了薛氏的责骂,她俩对视一眼,都觉得大不以为然。只是对方是长辈,她们不好反驳罢了。
她们老实了,薛氏却不是个轻易肯消停的。她也不顾自己的长辈身份,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秦锦华的鼻子就骂:“你们一家子都是一肚子的坏水,不声不响的,就等着算计我们仪姐儿呢。但我告诉你们,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我们仪姐儿好好的姑娘家,凭什么就给你们害了?你祖母和你娘不给我一个交代,这事儿没完!”
骂完了秦锦华,薛氏又转去指着秦含真的鼻子:“还有你!三丫头,我还真看不出来呀,平日里瞧你老老实实的,原来也是个黑心货!我们仪姐儿从没惹着你,你竟然就挖个坑让她跳下去。小小年纪的,也这么狠毒,果然你那个泼妇祖母教养出来的,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秦含真见她骂得难听,眉头一皱,开口了:“二伯祖母这话我听不明白,我怎么狠毒了?怎么害大姐姐了?大姐姐不是病了么?不是没休息好,才会因为头晕而错过了宴席么?大伯祖母请了大夫来给大姐姐看病,四妹妹也一直为大姐姐担忧。我刚才还打人过去看大姐姐了呢,大姐姐说没事了,叫我们安心。我跟大姐姐好好的,四妹妹也跟大姐姐好好的,为什么二伯祖母进来就骂呢?我跟二姐姐、四妹妹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您给我们一个明白。”
秦锦华与秦锦春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事情原委方才不是都说过了么……
“你装什么傻……”薛氏柳眉一竖就要骂回来,小薛氏在旁忽然脸色一白,急急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太太,您就别骂了!”
薛氏回头冲她瞪眼,小薛氏方才附到她耳边小声说:“这种事真要闹大了,我们仪姐儿的名声怎么办?她还要说亲呢……”
薛氏脸色变了变,咬牙看向秦含真:“好啊,原来你们等在这里呢!不把我们仪姐儿毁了,你们就不甘心是不是?!”
秦含真就装傻到底了:“二伯祖母的话越叫人听不明白了,大姐姐好好的,谁毁了她?我们么?我们怎么毁她了?大姐姐难道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薛氏还要再骂,小薛氏却死活把她往院门外拉。她不耐烦地甩开儿媳:“行了,我知道事情轻重!”又扭头去瞪秦含真:“三丫头,别以为你装傻,我就看不出来。想威胁我?凭你还办不到!”
秦含真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威胁二伯祖母,也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今天生过什么事么?我还以为大姐姐没事呢,难不成是我误会了?从头到尾,都是您忽然跑过来骂人,忽然说我们毁了大姐姐,不是么?您这么骂,总要有个缘由吧?否则无缘无故的,大姐姐就出了事,就算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您也不能不把话说清楚呀?”
薛氏差点儿被噎住,闻讯赶来的秦锦仪在门外听到秦含真的话,脸色变了几变,赶紧冲过来拉住了祖母,又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冲着秦含真与秦锦华行礼:“两位妹妹,真是对不住,祖母方才是一时糊涂了,才会出言无状。其实都是误会,是……是弄影的不是!”
她转身就冲着站在小薛氏身边的弄影扇了一个耳光过去,把弄影打得呆愣在那里。秦锦仪还骂道:“你都对我祖母和母亲说了些什么?我不过是身体略有不适,跟长辈们说一声,请她们来瞧瞧我罢了。你怎能在祖母和母亲面前诬蔑我的妹妹们呢?平日里乱嚼舌头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无中生有,挑拨离间,不打你几板子,你就不知道什么是规矩!”
弄影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跪下磕头道:“是奴婢错了,奴婢给姑娘赔不是,下次再不敢了。”
秦锦仪对她的知机还算满意,又道:“你冲我磕什么头?理当向二妹妹三妹妹赔罪才是。”
弄影又转去向秦含真与秦锦华磕头。秦含真看得直皱眉头:“行了行了,不必再磕了。往后说话行事注意些就是。”反正弄影也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追究她有什么用?不过秦锦仪对身边的大丫头如此薄情,也真是叫人心惊。
秦锦华也心情不好,低声对秦锦仪说:“大姐姐也不必打骂丫头了,跟二叔祖母与大伯娘把话说清楚就行。我跟三妹妹可没有害过大姐姐,四妹妹也一直关心你呢。大姐姐可要认清楚好歹。”
秦锦仪笑得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二妹妹放心,我知道妹妹们都是好孩子,心里记着你们的情呢。时候不早了,我就先陪祖母与母亲回去。妹妹们早些歇息了吧。”说罢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就拉着薛氏与小薛氏走了。
薛氏还有些懵呢。她亲亲的大孙女儿,方才说她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