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西走,天地越苍凉,看着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九歌心底没由来升起一股苍凉之感,难怪西凉国要叫凉国,确实苍凉。
马蹄踏在荒漠之中,枯黄的草丛中散布着奇石,五彩缤纷。阳光穿透霞光垂下,仿佛天命之眼凝视着那如烟的天际,远处蒸腾起氤氲的雾气,叫人看不清对面。
金乌西坠,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也被染上了橙红色的色泽。太阳的余晖映射在长河之上,波光粼粼,形成一个光圈,那一刻,整个长河在日落的余晖中显得温柔而美好。
漫天飞沙,仿佛有着听不清的呼唤,掀动着斑驳的石头,洒下了一道道闪亮的光线。荒原上,除了伴随旋转的大雁和掠过的狐狸,已经没有太多的声响。
九歌拎起水袋喝了口水,忽然有些后悔没跟着商队走,如今独身走在这荒漠之中,黄沙向远处延绵,广袤而安静,仿佛吞咽了许多故事。
“公子!公子!别往前走了!“
正喝着水,九歌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喊,转过头,只见两人策马而来,走近了,才发现是早上搭救的女子和婢女。
看着两人,九歌狐疑道:“你们的马……哪里来的?”
女奴看了眼一旁人高马大的女子,信口胡诌道:“我们追不上公子,见路边有两匹马,就抢了追上来了,公子,不要再往前走了,再走就走就到荒漠里去了。”
九歌闻言,笑了一声道:“多谢提醒!姑娘对西凉国如此熟悉,怎么会流落到陇西去?”
女奴又看了眼一旁的人,硬着头皮继续道:“公子,我与我家姑娘本是凉国的商人,本是要随苻秦的商队同回长安经商的,谁知才到了陇西,我们老郎主就水土不服倒下,大商队嫌弃我们拖累,强行掳走了我们货物,老狼主气急攻心走了,我们商队里人心离散,又觉得我们主仆拖累,嫌姑娘能吃,又口不能言,所以撇下了我们……不得已,我们姑娘才卖身葬父,以求换一口饭吃。”
九歌见她说得真诚,见那女奴嘴边都干得起皮了,便也不便再问下去,把手边的水袋递给她们,说:“跑了一天了,喝口水吧。”
女奴感激地接过水袋,小抿了一口,见没毒,才又递给了旁边的“姑娘”,那姑娘皱了皱眉,并没喝里面的水。九歌见她露嫌弃,心底没由来一股子邪火,抬手将水袋抢了过来。眼前这人,透着一股矜贵之气,不太像寻常商贾人家养得出来的。但如果一旁的女奴说的是真的,那这姑娘身世坎坷是真,矫情也是真。
姚苌见九歌从手里把水袋夺了过去,从马背上搜出一个干瘪的水袋来,抠抠搜搜喝着。
九歌横了他一眼,原来是有水啊,难怪露出这种表情,于是问女奴道:“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女奴看了眼旁边的人,向九歌笑了笑,说:“奴唤作雪莲,我家姑娘,唤作……姚姝。”一旁喝了水的人闻言呛了一口水,咳嗽了起来,谁家好人叫姚姝(要输)的啊。
九歌闻言,看着眼前的两人,沉吟道:“姚姝?你们与陇西贵族姚家,有什么干系?”她如果记得没错,姚襄姚苌兄弟便是陇西人,当初假借秦道扶灵归乡,却狼子野心想要趁机吞并秦国,若非桓温举兵追讨姚家,当时江山未稳的苻秦,改弦更张也未可知。更何况,她当初还设计过姚苌,她可不想跟得罪过的相关的人打交道,不然被卖了都不知道。
雪莲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忙回答道:“不认识,从未打过交道,许几百年前是一家吧。”雪莲确实不知道陇西姚家是世家,她向九歌述说的姚姝的身世,不过是她自己的身世,她本长在天山脚下,多年前,父亲听闻长安的贵人极喜欢他们的胡锦,便想随商队一起到长安去做胡锦生意,没想到在陇西折戟。长安来的商队夺走他们的货品,同行而来的商人欺负她一个孤女,不得已,她只能卖身葬父。
幸好她遇上了巡街的姚苌,姚苌为她讨回了公道,为她安排了父亲后事,替她追回了胡锦,还在望春楼老板娘的帮助下,在陇西开了家专卖胡锦的商铺。姚苌找上她说是要到凉国一趟时,她许久不曾回凉国,本还在犹豫,想到能有机会将父亲送回安葬,便答应了下来。没想到这戏才演了开头,就差点露馅,眼前这姑娘,确实是不好骗。
“雪莲姑娘,依你看,要怎么走才行?”九歌没管一旁的“姚姝”,开口问道,毕竟那姚姝口不能言,问了也白问。
“我若没辨错方向,我们不能追着落日再往前走了,要改往东北方走,再走个三十里左右,才能到金城。这一路上可没什么客栈,如果公子要去的地方就是金城,我们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不然夜晚降温得冷死,雪莲眼神真挚。
“那就劳烦雪莲姑娘带路了,今晚,务必赶到金城。”九歌自然知道早穿皮袄午穿纱是此处特色,若不抓紧时间赶路,随着夜幕降临,只怕四周潜伏的凶物就要冒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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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策马往金城而去,终于赶在宵禁之前入了城池。寻客栈住下,九歌见雪莲要了两间客房,问道:“你们主仆不住一起吗?”毕竟是连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人。
雪莲挠了挠头,难道他们汉人,主仆是住一起的吗?于是挠了挠头说:“自然……是住一起的,我们今日抢的马匹身上有许多银钱,这两间客房,有一间是为公子开的,答谢公子搭救之恩。”
闻言,九歌恭敬不如从命,交代了店小二帮忙喂马,便提着包袱上了楼。
姚苌忍了一路,开口朝眼前的女掌柜道:“再来一间客房,再给我送些水来,我要沐浴。”说罢,见掌柜的脸上异常精彩,想起自己如今身着女装,也不管他们,径直上了楼。
见三人住下,店小二偷摸地走过来,问掌柜的道:“掌柜的,水可金贵得很,咋不给这位客官说清楚要单独加钱?”
掌柜的给了店小二头上一个爆栗,小声说道:“我要是说了,怎么才能探出刚才说话的人是男是女?”
店小二摸了摸头,看着楼梯处,难道不是一个男的两个女的吗?掌柜的说的那个人,虽然长得高大了些,但周身打扮,特别是那张脸,那倾国倾城之貌,怎能是男的呢?倒是那个看起来有些瘦小的公子,看起来倒像个女的。
正想着,店小二头上又挨了个爆栗,只见掌柜的催促道:“快去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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