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路程。按这样下去怕是到学校别说上早自习了连第一节课也会缺掉。到了六点四十九分的时候,后面传来了拖拉机
的声音。是一辆拉红砖的车,于是我就站在路上拦车,司机开始是不同意。其实他的车厢也没有拉满砖。到底是好人,他最后同意载我
一程。我上车的时候是六点五十四分。我是蛮急的,没有心情望四周。你坐过拖拉机没有?”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柳下溪没有料到他说得好好的,却来这么句问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旁边的李果一直不是很有兴趣听他胡诌,不耐烦插了一句:“坐过。那有什么稀奇的。”“是哦,你坐过?”邹清荷对李果挑眉斜
眼。李果嘴一撇转过脸去。“他们一定认识,而且相互看对方不顺眼。”柳下溪这样想道。
“我没坐过拖拉机。”他坐过不少交通工具,唯独没有坐过拖拉机。
邹清荷略带讥诮的目光扫了他们几眼。
柳下溪看懂了少年目光里饱满的轻蔑。有了这样的认知:这少年看不起他们,从心里鄙视着他们。这种存见又从那里来的?
“我没有坐过。”柳下溪温和道。
邹清荷多看了他几眼。然后把目光盯在自己的双手上,那双手是没有做过粗重活的,纤细、修长。
“拖拉机坐起来很不舒服,颠簸得很。坐在上面很痛,我要抓着自行车又要抓住拖拉机的拦杆,不然就会摔下去。拖拉机的嘈音极
大盖住了周围的也许存在的声音。当时的我其实没有闲暇观察周围的。那只是碰巧。”他停顿了一下,把目光盯在茶杯上,柳下溪就把
自己那杯没有喝过的推给他,他也不客气。那茶杯已经凉了,他一口气喝下去,舔了舔舌道:“好茶。是今年的新茶,应该是清明节前
的头道毛尖。”
在柳下溪眼里,这少年善长讲故事呢,总在关键时刻打住了。
这时,上课铃响了。少年把目光从茶杯上收了回来。
“那时,河面的雾有些淡了。近处的水面可以看得见影,但远处还是雾茫茫。”然后,他又住了口,把目光转向窗外。
柳下溪没有催他,静静地等待下文。
“你们,一定从司机大叔那里听到了,是我发觉异样叫他停车的。我,先看到的不是尸体。而是,前面的江面某一处,突然象是放
过鞭炮后的带着褐红色的空气。当时,我看到就是那样的雾。正确的说法就象是烟花过后的黑幕的颜色。是手动柴油汽船打火留下的尾
迹,在浓雾里形成的颜色。我在类似的早晨见到过好几次。消失得极快。好奇,留上了心。其实这原本也是正常有的,并没有特别的地
方。留上心,只是觉得有意思。是极奇怪的感觉,没有可以说的理由。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在发生。这也说是所谓的第六感吧。大约
在七八分种后,我就看到了有人倒在那里。当时,我觉得不对头,这么冷的天没有人睡在外面。何况,昨晚还下过雨,若是生了病也只
是倒在路上不会倒在斜坡下。就算昏了头也应该是头朝下而不是头朝上。若是弃尸,也会丢进河里不会放在坡上。
“当时,司机大叔不肯停车,都过了再倒回来的。司机大叔不想多事,不肯下车,我是自己下去。那草还是湿的,想必现场留下我
的痕迹让警察大哥们伤脑筋了。尸体是男性,大约四五十岁,我不认识。对了,发现尸体时的时间是七点二十分。我看到时,已经断气
了。尸体是凉的。也就是说死者不会是三十分钟之内死亡。衣服只有地面那边比较潮湿,裤子比上衣湿得历害。特别是屁股那位置,表
明他坐在湿地上过。我当时的感觉是:有人故意让尸体尽早被人发现。伤口上附近的血已经成了黑色,只是草地上的血与伤口上的血不
对劲,没有人血那么鲜艳的。奇怪的是没有足印也没有其他的痕迹。”
柳下溪认真地看着邹清荷。
这少年表情很丰富,一会儿双眼发光,一会儿脸色又阴沉下来。大多时皱着眉头,很认真地与他对视。
“当时,给我的第一感觉就好象是死者是故意自杀的一样。不合理啊,总觉得不对劲。”话说回来,他好像不喜欢这样的结论。“
你认为呢?”他反问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