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幽幽的烛光下,唐慎望着手里的单子,目光微微眯起。
次日,驿馆中。
一位辽国侍卫早起换班,只见一个驿馆官差从门外拿了一叠纸来,放到门房的屋中,同时自己从中抽出一张,靠在墙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辽国侍卫十分好奇,可他不会说宋话。他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晃了晃腰间的长刀,又指了指官差手里的纸。
辽国使团里的这些人,一个个眼高于顶,在驿馆横行霸道。官差见状,哪里敢不听,赶忙将手里的百宝阁单子送了上去。这侍卫一看,顿时头更大了:他看不懂这些宋人的字啊!
侍卫拿着百宝阁单子,进屋找了个辽国文官。文官又去找耶律勤。
等到了中午,耶律勤带着几个侍卫,悄悄来到百宝阁。他换上了宋人的服饰,进去后,看的是眼花缭乱,震惊不已。没有耽搁,耶律勤回到驿馆后,仔细思索,他找到三皇子耶律晗,开口便道:“三殿下,如今的宋人,与我们想象中的或有不同。”
耶律晗刚刚起床,听了这话,他道:“汉儿司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耶律勤弯腰行礼,道:“臣虽然是南面官,但臣与三殿下说实话,辽宋两国的往来,自古就是南面官的职务。原本皇帝陛下没想派太保大人来,临时又派上了太保大人,臣有过猜测,太保大人和三殿下来到宋国,是想打听宋国的情况,探探他们的虚实。”
耶律晗大惊,他没想到耶律勤竟然猜得分毫不差。
耶律勤看着这位三殿下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耶律勤叹了口气,要是这次来宋国的是其他皇子,他还用得着废这般口水?耶律勤继续道:“我不知殿下和太保大人具体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但臣以为,宋帝没有在第一日召见我等,其实未尝不是件坏事。他们在等待,而在他们等待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去这盛京城中看看!”
耶律晗想起昨天耶律隐说过的话,他道:“可是太保大人昨天刚刚说了,他宋国的盛京,以后我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耶律勤心道:蠢货!如果打下宋国真那么容易,那一百多年下来,为什么辽国没打下宋国?
因为打完宋国,大辽也会元气大伤,有被临近敌国趁虚而入的风险。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每隔一段时间来敲诈一下宋国,不废一兵一卒就能得到宋人的钱财,说不定还能获得割地。
这就是辽国目前的打算。
他们这群使臣千里迢迢来到大宋,不就是因为突然发现幽州不好打,所以过来和宋帝坐下来协商,要求宋人给钱,他们才肯退兵?
耶律勤道:“臣今日去了宋国京城最繁华的正阳门大街。当真是商铺林立,人流如潮,远比我们的中京大定府要繁荣太多。请三殿下与太保大人商讨此事,臣以为,这也是我们摸清宋国的实力,了解他们如今有多少财富的一个途径。”
午后,当唐慎带着人来到驿馆时,便见耶律晗坐在上座,神情高傲地说道:“今日宋帝还不召见我们,是什么意思?”
唐慎的目光在耶律晗、耶律勤和耶律隐三人身上划过,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恭敬地作揖行礼:“三皇子殿下来我大宋,应当由使臣相陪。下官便是礼部尚书孟大人派来的特使,负责接待各位使臣大人。今日下官为殿下和各位大人在千里楼设宴摆酒,为各位接风洗尘。殿下不知,这千里楼乃是……”
唐慎语气沉稳,不卑不亢,耐心十足地解释着。
说完后,唐慎抬头看向耶律晗:“不知三皇子意下如何?”
耶律晗稍微做了会儿姿态,两人又说了几句,他才道:“也不是不可以。”
这一日,唐慎顺利地带着辽国使团,在盛京千里楼设宴款待了对方。
第二日,唐慎又想出新的地方,他带耶律晗等人去郊外骑马,还登上了城北那栋王溱特意为赵辅修建的九层高楼,虚极楼。寻常人可不能登上这种地方,但赵辅特意允许唐慎带辽人登楼,仿佛是刻意要让他们站在楼顶,眺望大宋磅礴恢弘的盛世景象。
几日下来,唐慎车前马后,将所有事打理得服服帖帖。
李景德倒是吃不消了。
回到勤政殿后,他摘了文官帽子,道:“嗨,这可比打仗还累!我以前不知道,你们做文官的竟然这么不容易。那个耶律晗,目中无人,每次看到他我都想暴打他一顿,把他踹回辽国。唐大人,这几日你可真是辛苦。”
唐慎认真道:“李将军言重了,下官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怎么能说辛苦,都是分内之事。”
李景德看了他一眼,道:“你与王子丰、苏斐然这两人不同。”
唐慎笑道:“我只是个四品小官,当然不能和师兄、苏大人相提并论。”
李景德感叹道:“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你是王子丰他师弟,我当着他面都敢说这话。”
唐慎心道:那你倒是说去啊!
李景德把文官帽子戴回去,又偷偷地离开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