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如此,徐思便被天子降旨嫁给了北朝降臣。
&esp;&esp;至于徐思最后何以又归了皇帝,便说来话长了。
&esp;&esp;一言以蔽之,李斛又造反了。皇帝杀尽他留在帝京的家眷,独独留下徐思,将她没入宫中为婢女,未几又晋位为婕妤。
&esp;&esp;于是八卦就来了——徐思入宫不足两个月,便查出五个月的身孕来。
&esp;&esp;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外人不得而知。除非李斛没造反时天子便已同徐思暗通款曲,否则这孩子必然不会是当今天子的。不过想来就算当真是他的,天子也不会承认自己在李斛造反前就同他的妻子通奸了。
&esp;&esp;故而这孩子的前途,一时便成了台城里许多人议论的焦点。
&esp;&esp;作为当事人,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徐思心知肚明。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天子也心知肚明。
&esp;&esp;近来徐思便颇有些食不甘味,夜间忧虑醒来便再不能入眠,常常一个人独坐在镜台前,无言待天明。
&esp;&esp;她的乳母不知从何处弄来了堕胎药,悄悄的拿给她看,劝道,“打了吧……陛下宠爱娘子,不说什么。可这男人谁能真容得下自己的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日后孩子出生,他天天看着仇人的儿子在跟前晃来晃去,心里能不厌烦?迟早都要磨尽耐心。那个时候,不只是孩子,只怕娘子也要受到牵连啊。”
&esp;&esp;徐思心只觉着心如刀割。她生性寡言,这个时候更说不出话,便低垂了眉目抚着小腹,不肯应声。
&esp;&esp;乳母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子还想着李郎君?”
&esp;&esp;徐思摇头,乳母便长舒了口气,露出些欣慰的表情,“这就好。这男人薄情寡义,天子待他何等仁厚,他说叛主就叛主了。也半点都不顾念娘子的处境……”话锋便一转,“既如此,娘子又何必——”
&esp;&esp;徐思不做声。她生得美,如西子捧心而颦。眉眼间悲悯哀伤流露出来,便令乳母言辞一涩,有些说不下去了。
&esp;&esp;好一会儿之后,徐思才缓缓道,“五个月,已成形了吧……也不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esp;&esp;“娘子……”
&esp;&esp;“我想将他生下来,除非陛下亲口说令我打掉。”徐思话锋一转,轻柔的话语里便带了些淡淡嘲讽,“陛下既然令我嫁给李斛,便不会怪罪我怀上李斛的孩子。嬷嬷不必多虑。”
&esp;&esp;可她依旧不能不担忧这孩子的前途,许久之后才又轻声道,“也许是个女孩儿呢。”
&esp;&esp;“也许是个女孩儿。”天子淡淡的说着,将手上才看完的奏表随手弃在桌上,拾了茶水来饮,“——大不了日后赔一副嫁妆。”
&esp;&esp;他风轻云淡,张贵妃却不能。苦口婆心的绕到天子跟前,又劝道,“可万一是个男孩儿呢?那李斛分明就是豺狼心性,不但养不熟,还要伺机恩将仇报、反噬其主。这种人就该斩草除根。陛下杀了那逆贼,却让徐姐姐又生下他的儿子来,那日后……”
&esp;&esp;皇帝头也没抬便打断了她,“朕命人占卜过,是女孩。”
&esp;&esp;——显然是随口说来敷衍张贵妃的。
&esp;&esp;张贵妃心里暗恨,却知道皇帝虽容得下朝臣犯颜直谏,却最厌烦嫔妃忤逆他。噎她这句,便是有了警告的意思,她若一味纠缠下去,只怕天子就要恼怒起来。忙就放软了语气,叹道,“那就好……如今宫里头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臣妾听得是又心烦、又害怕,私底下也严令禁止她们议论了。可哪里禁得住?反而自己也跟着乱了阵脚,只好来找陛下说——若皇后姐姐还在就好了。陛下让臣妾打理后宫,可臣妾是最没主意的人,哪有这样的本事啊。”
&esp;&esp;她十三岁入宫,如今也就二十出头罢了,分明还是个含嗔带娇的小姑娘。又娇嫩美艳又有些蠢蠢的天真,倒也十分讨人欢心。
&esp;&esp;然而这一次撒娇却没能打动天子,天子只垂着凤眼含义不明的冷笑一声,道,“看准了是谁在搬弄是非,打死了算。其余人见了刑,知道怕了,自然就不敢议论。你也是皇后宫里出来的,怎么连这点手段都不会?也罢——朕这不就教你了吗?”
&esp;&esp;他不曾用这么冷渗渗的语调同张贵妃说过话,张贵妃听得心里一缩,已怕得说不出话来。
&esp;&esp;天子却温和的看着她。那目光仁慈如昔,张贵妃却不由就垂下头退了一步。强笑道,“陛下真是喜欢徐姐姐啊,这么护着她。”
&esp;&esp;天子笑道,“朕又不是没这么护着你过。”
&esp;&esp;——张贵妃年二十,已是后宫一人之下的贵妃。因皇后早薨,她已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其崛起之迅速,在后宫也没少有闲话。
&esp;&esp;张贵妃心里才略平衡了些,道,“陛下心里还记着臣妾便好。”
&esp;&esp;张贵妃告退后,天子又吃了一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