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根,你可别跟俺唱红脸。俺可是为着安全起见。没听说二队翻了车,赶车的老板都砸伤了!”环顾四转圈的孩子,“要是伤了孩子,看你咋向他们爹妈交代?”
连双靠近老根,眼角溜着铁蛋,附在老根耳边说:“铁蛋他妈可还在医院躺着呢!你就不怕再出个岔子?”
老根猛然醒悟,脸上换成为难的表情,强辩道:“俺也不是瞅这孩子可怜吗?”
老根压低声音,动静小得像只猫,可铁蛋似乎察觉到,刚才连双和老根的话跟自己有关。他神情落寞,眼睛里的光彩涣散了,几道浅浅的垄沟犁上了他。的额头。虽说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可他却瞬间感觉自己老了。被点到母亲,他的意识仿佛刹那间觉醒。他与别的孩子不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人也就瞬间长大了。
刘柳公社冬季征兵动员会开过后,南大洋新兵上站体检任务下来了,三十个人。上级要求在上站体检前组织基干民兵整训。为做到生产训练两不误,大批批准邵勇的申请,在春节前这段时间,暂时由金晓阳全面主持副业队的工作。
与金晓阳进行了简单交接,邵勇带民兵在小学操场训练。小学校的一间教室里,陆晓青所在的大队文艺宣传队也在排练。每天上午,学生背书,民兵喊号,宣传队敲锣打鼓吊嗓子,此起彼伏,比赶集还热闹。
列队,报数,向左向右向后转,向左向右向后转走。文明、柱子、栓子,因为是副业队的,自认是邵勇的人,动作做得稀稀拉拉。邵勇凝眉看着,真想上去踢他们屁股,可他还是忍住了。
点名批评了他们仨,产生了一定效果。坚持训练了一个时辰,见大家额头上见了汗,邵勇命令大家原地休息,把文明、柱子、栓子叫到跟前。仨人弓腰蹲在地上,准备好挨一顿臭骂:
“我说你们仨儿能不能要点脸,也给咱副业队争口气。瞅你们走得,一晃三摇,吊儿郎当,南大洋都快让你们走散架子了!”
邵勇劈头盖脸这一骂,倒把哥仨骂乐了。文明憋着坏,抚着锛头,斜着眼,叹着气“连长哥啊,俺们早晨就喝了碗柞树叶子棒子粥,踢两圈正步,二泡尿就撒出去了,哪有力气训练啊!”
“你们喝柞树叶子棒子粥,那别人就吃干饭馒头啦?三十二个人,怎么就你仨知道饿?你们看道明,立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多虎实!再瞅瞅你们,站着软趴趴,坐着像只虾,走起来腿拉胯,咋瞅咋白搭。”
邵勇连训带损,把三人的脸,整得一吃一红。围观的人,脸都绷着,不敢笑。
“扑哧!”
文明实在憋不住,嘴巴漏了气。缓了缓,辩白道:
“连长哥,你咋损人还一套一套地呢?俺们和道明不一样。道明想当兵都想疯了,恨不得明个儿穿上军装才美气。俺们就一个老百姓,一亩地,二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年吃顿饺子,没事回家倒着,那才叫得劲儿呢!”
“少叫我哥!你们就这么个心性?还老婆孩子热炕头?睡凉炕吧你!”邵勇忍着笑,憋回去,“我提前给你们打个预防针。今冬兵一送走,我要出趟远门,准备带上几个人。”转着眼珠看,“至于带谁?还没定。想要上大城市逛逛的,就给我好好表现。”
邵勇冷声说道。
“连长哥,带俺,俺一定好好训练!”
“除了鞍阳,俺还没出过门子呢!也算俺一个!”
“俺也想到外面逛逛,尝尝糖酥饼,吃吃老毛子大撇了。连长,队长,哥,可别落下俺啊!”
三人齐齐表着决心,个个争先,唯恐落后。
“那得看你们的表现!瞅瞅你们今天的样子,我真替你们害臊?”
邵勇语气不软,面沉似水。
“那不是没吃饱吗?”
文明嘟囔一句。
“别拉不出屎赖茅楼。咱这儿旮旯,抗联跟日本关东军干,吃草根,啃树皮,也没像你们这么个怂色!”一转身,“集合!”
邵勇一声断喝。文明、栓子、柱子闻令,屁颠屁颠地跑去站队,身板拔得笔直。操场上三十二个人,就像三十二杆标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