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长话短说,现在我们刘柳镇二十二个大队,三个社区,普遍受到不同程度的洪涝灾害。估计绝收的土地面积,没有五万亩,也有四万五……”
“这么严重!”听到这个数字,座中人互相偷瞄了一眼,眼里的光顿时暗了。金晓阳的心也从云端跌进了深谷,满怀壮志豪情瞬间被抽走了。
“我们回去,马上召开一个全公社干部和各大队书记、大队长参加的会。办公室要把通知马上通知下去,告诉各大队做好灾情统计,要详实地数字。”
“我们只有保证掌握的情况是真实的,做出的决策才会灵,才能向上级争取同情、帮助与支持。”
“我最后提醒大家,世界上没有救世主,只有坚持党和政府的领导,广泛发动群众,紧紧依靠群众,充分激发群众的聪明才智,才能克服眼前和今后一段时期,这样和那样的困难。人民群众起来了,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崔主任布置完工作,转头看向邵普,“我的大队长同志,现在洪涛同志病重,南大洋的担子就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担子虽重,但灾情面前,不允许我们共产党人当逃兵。再重的担子也要担起来。”
邵普表情严肃,没有吱声。他有一肚子话要说,可不是时候。崔主任误会了邵普,继续勉励邵普,“邵普大队长,老天爷不让我们过好日子,但我们不能听他的!我们始终要相信,人定胜天!要相信困难是暂时的。”
邵普把身子向上挺了挺,好像他的肩上真有一副担子似的。他当过兵,现在他像部队发起总攻前,接受了举炸药包,堵枪眼的任务,豪壮地回道:
“请崔主任放心!六o年的水大不大?俺们不也挺过来了吗?保证完成任务!”
崔主任起身,把手放在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却明显矮着一头的大队长肩头,似弹似拍,轻轻两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场。
众人相跟上,踏着泥水送崔主任。走到南大洋小学门口,崔主任站住了,他回过身来,向伏在窗口的灾民挥手致意,眼睛里闪过火一样的热烈与刚毅。
小火轮发动,突突地轰鸣着,金晓阳感觉到了心尖的颤抖。崔主任一行人上船。众人目送崔主任远去,直到船消失在白茫茫的烟雨水光之中。邵普一转身看见了堂弟邵勇,啧怪道:
“你都跑哪去啦?”
“六哥,你们开会时,俺们就回来啦!”
邵勇沉吟了一下,把头靠过来,附在邵普耳边轻声汇报:
“翟老师家的房子塌了。”
“人怎么样?”
邵普听了邵勇的话,吃了一惊,差点失态。
“一家人被俺安置到教室里了,好着呢!三口人,一个也没少。”
邵勇见六哥惊惧,呵呵笑出声来。邵普挥拳在邵勇结实的胸脯上捶了一拳,骂道:
“什么时候也贫起来了。下回先说重点,再卖关子。”
“淹地不可怕,但绝不能伤一个人!”
他本来要说死,可话到嘴边,又强行把那个字咽了回去。邵普一抖披在身上的雨衣,带头走向教室。
教室临时改成的灾民安置点里,小孩子们吵闹着,与愁眉不展的大人相比,他们绝大多数只是把这场危机当作成长的经历,现在他们从雨天的封闭里解放出来,和伙伴们一起玩耍,很快就适应了新场所的不适,反而对教室改成宿舍产生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