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瑛本以为自己的身法已经够快,在法术释放之前关天养断然是追不上来的。不想关天养竟如影子一般,无声无息地欺到身前,若不是剑气逼人,她还发现不了,必然已经被一剑贯喉而死,顿时大骇。唯一教她松一口气的是关天养的每一次移动、每一次攻击都不带丝毫的真元波动。没有真元,纵你身法再快,攻击再犀利,也是无根之木,飘浮之萍,不能持久。只待体力一耗尽,那便成了砧板上的肉,任由宰割了。是以惊骇之余,又很快镇定了下来,将护身法宝祭起,以不变应万变,只等着关天养不能支持的时候再行出手,一击必杀。
关天养见她瞑目内视,闪躲腾挪却是一点都不含糊,就知道她已用神识将自己锁定,不禁嘿嘿一笑,“你以为有着法宝护身,我就奈何你不得么?”心念一动,两道剑气破空而出,直取蓝瑛双肩。
蓝瑛以神识为眼,方圆数十丈之内的任何内吹草动都视若眼前,乍见两道剑气袭来,便忍不住叫道:“玄武剑法……”祭起法剑,便去格挡。不想精心炼制而成,凡品七阶的法剑在剑气面前竟如豆腐一般,连声响都没有,就被从中一剖为二,掉落地上,不堪再用了。骇异之余,尚没来得及闪避,剑气已然命中双肩。砰的一声,只感到心神大震,护身法宝一身哀鸣,便坠落泥中,任凭她怎么呼唤,也没有反应。
关天养浑没有料到自己随手一剑便有如此威力,吓得怔怔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原以为以自己当下的实力,最多与蓝瑛打个平手,就算能取胜,怕也是个惨局。不想这般轻松就破了蓝瑛凡品九阶的护身法宝,甚至感觉要杀她也不过是挥剑之间的事,心下顿时涌起无尽的疑问:“是她太不中用了,还是我突然变得厉害了呢?”又怕蓝瑛是故意卖的破绽,引他上钩,也不敢逼上前去,只是远远地站着,静观其变。
蓝瑛见护身法宝被毁,元神受到震动,本以为今日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不想关天养竟远远地站着,并未出手,心下也好生不解,暗道:“他怎么不杀我?”强行运转紊乱的真元,又咽了粒【初阳丹】,这才翻身站了起来。
关天养见蓝瑛神色惨然,恻隐之心不禁大动,将剑收起,道:“你这又是何必?我不过是偶然路过王屋山,对谁可都没有恶意,你却要这般苦苦相逼?”
见关天养语气突然放软了,蓝瑛更奇,暗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一剑将我杀了岂不干净?修行界天宽地阔,王屋派纵是三清教一脉,怕是也找不出他来报仇……哦,我明白了,他没有真元,只不过仗着手中的短剑是灵品,这才毁了我的法剑,破了我的法宝。灵品法宝极耗真元,此时此刻,他怕是也没有力气再战了吧?是以想软语求和,蒙混了过去!”当即精神大振,嘿嘿地道:“前辈果然神通广大,只一剑便毁了晚辈的法剑和护身法宝。按说晚辈该识趣走人才是,可晚辈不自量力,还要以法术请前辈赐教!”双手连挥,阳光之下,只见十数支闪烁着银色光芒的箭矢飞射而出,直取关天养。
“【万箭诀】!”关天养乍一见【万箭诀】,便想起了梁杰,想起了玄鹤真人,想起了三清教为取得龙鳞的险恶用心,更想起了被宫泽打入亚空间所受的煎熬之苦,心下顿时又恨又怒,厉声道:“真当小爷怕了你么?”身法展开,只见平地上陡地出现五个关天养,每一个都挥剑削向箭矢。锐金之气凝成的箭矢本极犀利,不想在关天养的剑气,竟是不堪一击,砰砰连响,有如鞭炮般炸成了一道道的白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蓝瑛已然被突然出现的五个一模一样的关天养给吓得呆了,心下大喊道:“分身术,这就是分身术么?”要知道分身术要到分神境界之后才能习得,而要晋入分神境界,少说也要四五百年的修为,多则六七百年,她不过一百五十余年修为,蚂蚁一般的人物,哪里有叫板的资格?也难怪她这般不堪一击了。
破掉箭矢之后,五个身影一齐朝着蓝瑛冲了去,然后合而为一,扬剑抵住了蓝弄的喉咙。
蓝瑛已然放弃了抵抗,她甚至在暗暗笑自己无知,凭自己这点修为,竟然要教一个分神境界的大高手赐教,那不是找死是在做什么?整个王屋派,也就两名长老才有此修为呢。想到关天养不为实力远高于己而自傲,还主动搭话,这份谦和何等难得?却被自己疑成心怀不轨……越想蓝瑛就觉得自己越无知,竟吃吃地笑了起来。
关天养见剑在了喉咙上蓝瑛非但不怕,反而还笑了起来,满心都是不解,蹙眉问道:“你笑什么?”
蓝瑛却冷眼道:“我自笑我的,与你何干?要杀你杀便是,何必废话!”
关天养刚才是被【万箭诀】激怒,联想到三清教和修行界对自己的种种卑劣行径,故才会表现超常。此时冷静下来,一方面惊奇自己的实力在不知不觉间大进,另一方面又不觉索然:何必与她计较呢?胜之也无以为喜!将剑收回,道:“你走吧……”也不想再多说,迈开大步就走。
蓝瑛看着关天养的背影,一时间觉得好生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思忖了半晌,猛地记起一人来,顿时大惊,暗道:“难道是他?”也又实在拿不准,关天养的实力她是深知的,断不至于高到这种程度,实是别有用心者假扮的。一想到此人竟与关天养神似,她心下没由来的涌起一股子厌恶,好像心中那座神圣的殿堂被人亵渎了似的,竟也管不得实力远不是关天养的对手,再次祭起了法术。
方才走出半里许,一阵凉浸浸的风自身后吹卷而来,大热天里,竟给人一种秋风萧瑟之感。正觉这风好生异样,怕是有什么古怪时,就见黄沙漫漫,滚滚袭来,顷时间便将天地、山野尽行罩住,伸手五指难辨。
纵关天养再不敏,也猜出这阵风沙定是蓝瑛使的鬼。内丹派精于五行法术乃天下皆知,王屋派份属三清教一脉,擅于此道正在情理之中。风属木,木又克土,但风与土相结合,却是别有一番威力。这风也不是一般的风,乃是巽风,可直透骨髓,伤及神魂。修为浅者被这风一吹,顷时间便不辨东南西北,任你背生双翅,也是逃不出去。
关天养运转原力,祭起剑气,一道圆形的气盾将他牢牢的罩住,任黄沙漫漫,巽风呜咽,也是难以伤到他分毫。这气盾便是【剑心通明】之术了,除非实力远胜于他,要不然断难破开。他心神不受巽风之侵扰,自然能辨别得清方位,冲出去也不是难事。但恼火的是蓝瑛太不识进退,他连番手下留情,未取她性命,本指望她知难而退,不想竟变本加厉,越发的狂悖,顿时气得他怒火高炽,厉声道:“三清教下都这般无耻么?”正要往蓝瑛所在之处冲去,就感到脚下一轻,一股既轻且柔的力道拉扯着双腿陷了下去。
流沙术!
他熟知【玄宗万法录】,自然识得此术的厉害。与沼泽和流沙一样,陷入了流沙术里,越是用力挣扎,就越陷得快;若是放弃挣扎,任其自然,不过片刻功夫一样得陷进去。这个法术杀伤力有限,一般用来对付多名敌人。但此时结合着风沙用来对付以身手敏捷见长的关天养,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二百八十、蓝瑛(下)】
眼看着流沙已经陷到了大腿,关天养略一提气,双手往下虚撑,脚下的吸力虽大,但还是跳了出来。见自己不畏流沙术,心下顿时一松,高声道:“你到底要哪般?我几番放过你,你却一心要取我性命,总得有个道理吧!”
蓝瑛依旧没答。
关天养静候了片刻,见还是没有动静,心知她在等自己完完全全陷入流沙之后再下手,暗骂了一句最毒妇人心后,便将意志如流水般放了出去——意志的运用有若神识,只不过前者过于愚笨,后者更为灵巧——茶盏功夫后,才发现蓝瑛躲在左侧百丈外的山林中,心下暗道:“看来今日非得给你些苦头吃了!”将主意盘算定了,伺机而动。
蓝瑛见关天养陷入了流沙术中,不免又有些担心,暗道:“若真是他,万一伤着了可如何是好?”忐忑之余,脸颊如同火烧一般,又红又烫。旋想到此人实力如此之强,已然晋入了分神境界,显然不可能是关天养,又怕他轻易地突了出来,自己这条命可就当真没得救了。一时间矛盾之极,浑不知该是继续等下去,还是趁机逃走。见关天养突然没了声音,不免又嘀咕道:“他怎么不说话了?应该还没有完全陷入流沙中才是呀?奇怪……”正要去一探究竟,就感到一股劲风迎面袭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感到胸前璇玑穴处遭重处点击,整个身子瞬时间僵麻了,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看着关天养如天神降世般凛凛站在面前,蓝瑛惊骇交加,若是口舌能动,定然要问:“你怎么逃出来的?”可一想到此人有着分神境界的修为,要突破自己这个只有一百五十余年修为的金丹境界修士布下的流沙术未免太容易了些,顿时心丧若死,暗暗叫道:“不是他,当真不是他!”
关天养见蓝瑛的眼里尽是绝望和幽怨之色,原本的恼恨顿时都消失了,叹了口气,正想质问她为什么连番对自己施以毒手,就听得一阵破空之声袭来。心知是王屋派的援兵赶到了,再不可多留,就伸出手指望蓝瑛额上按去。蓝瑛以为他是要杀了自己,顿时大恐,只觉得一股诡异的力量侵入紫府,元神一震,就昏死了过去。
关天养将蓝瑛挟起,迈开大步疾驰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待王屋派的人赶到时,只看到一派由蓝瑛法术制造出来的狼籍,却是人踪杳杳,已不辨关天养去向。半个时辰后,离着王屋山已有百十余里,关天养这才唤下在高空游弋的飞舟,登船而去。
上船之后,狠狠地将蓝瑛往椅子里一扔,关天养倒了一杯冰凉的茶水,只喝了两口,剩下的照蓝瑛面泼了过去。这一泼蕴含着多种不同的力量,蓝瑛受此一激,悠悠地醒了过来。她也不问关天养要拿她怎样,只是扭头四望,见自己正置身于飞舟之中,顿时大惊,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关天养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冷哼道:“那你以为会在哪里?真不明白,我与你到底有何仇怨,你非得置我于死地方才心甘?”
蓝瑛见自己并没有死,反而活得好好的,长长地舒了口气,但心下越发的奇怪关天养为何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留情。“我已经说过了,你伪装行容来我王屋山必是有所图谋,我若不弄清楚,岂非置师门安危于不顾?”
关天养真恨不得再照面扇蓝瑛几巴掌,将她打成猪头再说。“你不觉得自己太想当然,太不讲道理了?”气怒之下,在舱中来回地踱起步来,当真是看什么都不顺眼,都想当场砸得稀烂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