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幅少年仙人躯壳就这么站着,背靠在门前。源天罡看着满眼所见的一片漆黑,那个浑身萦绕金光的僧人,正缓步向着自己走来。
“凭什么?”
少年双拳攥紧,咬牙切齿道:“啊?你不是普度众生么,地藏菩萨,你倒是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啊!”
走到源天罡面前的青石,深吸一口气,道:“不凭什么。”
佛光缠绕的和尚,惨然笑了笑,一字一句道:“从未有人说。。。。。。这扇门推不得。”
“这扇门推开,陆沉破碎的剑身伴随时间的回溯,重新拼凑,回到天上,天顶的仙阙一定会重铸,天上的一切。。。。。。都会回到你所期盼的那个样子。”
“你想让你的族人活。”
“你想让那个仙界活。”
“可是。。。。。。我只想让人间活下来,三千生灵,亿万草木,山川大石,若是活着可以为伴,若是死了也无遗憾。”
青石面含悲悯道:“你我道义不同,所求不同,你若救人,必杀我族。。。。。。若是告诉你,推开这扇门,能救回你的族人,但你本尊便会永恒身死道消,仙界也绝不会记得有你这么一个人。。。。。。你可愿意?”
源天罡怔了怔。
自己拼命想要重铸的仙界当中,与如今的人间其实并无差别,也有杀伐,也有征战。而最终成为最伟岸的那几道身影,便有自己一位。
人间帝皇所拥有的权势,他有。
人间帝皇所没有的长生,他也有。
那么他享受的究竟是什么?
在陆沉剑尖下侥幸逃出一条性命的魂魄,在人间苟延残喘,寻觅机会拔出陆沉,便可以看出,他一直享受的。。。。。。是不老不死的生命,是某个前进的目的。
是一种名为“存在感”的东西。
兰陵城的春秋元年定国之战,可以漏写策定大局的那个国师是一个少年,也可以忘记他披袍戴冠手摇羽扇的形象。
却不可以不提他的名字,不可以不记他的言语。
这是他存在过的痕迹。
所以易潇在霸王墓所见到的,在大君的记忆当中所看到的,那个大楚的国师,那个始符年间的大儒,一道道影像,逐渐重叠,最后成为了一个人。
当一个人的生命,足够的长,那么这段永远没有终点的旅途,是注定孤独而不得善终的。
他唯一能够证明自己活着的证据,就是还被人所记着。
就是“存在”。
这就是源天罡想要复苏仙界的原因。
他能证明自己真正的享受长生,在仙界活过的证据,就是被仙界的那些人。。。。。。记着。
可是那里全都毁灭了。
什么都没有了。
那么自己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最为残酷的死亡,不是全世界都忘记了这个人。
而是这个人还活着。
他的全世界都死了。
源天罡接受不了这种结局。
他知道这种感觉的。。。。。。
这一路走来,真正的死亡,从来就不是心脏停止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