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冉推门进去,本来屋里七嘴八舌地极兴奋的一群人都微微愣了愣,稍稍机灵些的便下身行礼:“见过湘大人。”旁的人这才敢紧跟着,一屋子的人都矮下去,站在正中的她便倏地凸现出来。
楚冉微微一笑:“都起来吧。”
那些人都勾着头站起来,对着他一礼,缩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楚冉便见她一笑,大大的眼睛微微眯着弯起来,伸手指着桌上一大串东珠说:“幸好你来了,他们还指望我带上那东西呢。”
楚冉走过去将那东西拎起来,见是一帘东珠穗银,有两个钩子可以反转勾于耳后。于是过去将她面上的面纱取下来,又将那东西带上,退后半步微微看了晌,却突然笑道:“还是见不得你穿成这副模样。”
她便也笑了,看着他走过来,伸手取下了那东珠穗银,然后又环住她,探手一根一根地取下簪在发里的乌铜木簪,将她的头发全放下来。
楚冉突然叫她的名字:“若离。”
她浑身一颤,过了半晌,才几不可闻地轻轻应了一声。
楚冉微微一笑,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若离,你在做什么?”
她勾着头不动,楚冉只是极小心地,用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划过她的头发,感觉那些发丝在他手心里冰凉如水。半晌,有些惨白地一笑:“连我也不能说么?还是始终不能再信我了?”
她咬着唇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直到最后才轻轻地问:“楚冉,你知不知道…若即他到底…到底是谁?”
楚冉的手一顿,又慢慢地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滑,只是声音有些淡:“怎么又想起来问这个?”
她极慢地说:“若即他,大概没有死。”
过了半晌,楚冉才摸着她的头,缓缓应道:“生死之事由天,你再怎样自扰,也终无用处。”
她摇摇头,攥紧了楚冉的衣袖:“我在百里那里看见…我曾经给他的一个吊坠,那东西…这世间绝无第二个……”
楚冉不再说话。三百死士上天入地地找了三年,末说尸首,便是活人也不会有几个逃得脱。若不是若离样子大变,只能靠着声音辨认出来,哪里会拖到今日才让他见着。而今他一肢半足都未见,身上的饰物却落入旁人之手,不能不让人乱猜:是否此人未死,自己将东西托与他人?
她极想勾起嘴角,但最终没有做成,只能死咬着唇,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若即,你若还活着,为何不来找我?
楚冉后退一步抽出身来,向冷清的屋子看了半晌,双眼盯着旁处说:“你可还记得三年前的事?为二王爷求药,我于你有愧,但始终不悔。时间再倒转一次,怕也还是如此。此时想起来,其中最傻的人有两个,一是你,一是我。你可还记得以前说过,这世间,总是掏了一片真心的任人宰割。我是知道了,可你还看得清么?”
她在衣袖下紧紧地攥着拳,平着音说:“我既已为他死过一次,现在偷生自然是为了找他。若老天实在不怜,到头来一场大梦的话,最多不过孤走他乡,逍遥残生罢了。”
楚冉却居然微微一笑:“什么时候竟然开始说天说命了?”
她抬起一双眼睛:“你说生死之事由天,我信。是分、是合、是生、是死,这都是命。我这条命被多少人捏着,我也不在乎。只是我自己的东西,决不让别人染指半分。”
楚冉就笑了,傻丫头,你在这世间的东西,除了一颗心,一份情,还有什么?
人生一世,除了那些身外物,还有什么?
你心本是自由心,被那人套得死牢;情本是无情多情,又被他耗个干净。
落到这种地步,只不过又是一个红尘痴人。
看着她面目全非的样子,楚冉真希望他那日是真死了,又知道只有他没死,才能解了她心中的结。
他转身告辞,最后对她说:“若离,你是聪明,只不过那些聪明像纸上谈兵一般,虽比他人早知些,却总逃不出劫。”
她送他出去,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轻轻地问:“二王爷…”
楚冉笑:“你当我会要死要活的?”
她见他这样,便知道了,也笑了起来。
楚冉抬头看了一下外面阴霾的天,轻轻道:“还以为会怎么,到头来也只是自以为而已。果真是没什么长久得了的,要放手,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站在门口看着楚冉走出院去,绾着被吹散的白发,又想到了那日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