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少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尊严,对他而言,有意义吗?在王府,是王府的人虐待折磨他;在宫廷,是任贵妃整治羞辱他。他活着就是赎罪和遭罪的,要尊严,这破玩意儿就是他想要也得有人给啊!
花少钦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御侍从再次开口。
御侍从仿佛把花少钦这些想法都看透了一般,只听得他缓缓说道:“要自己先看得起自己,才会让别人看得起你。永远把自己当罪人,你就永远不能真的赎罪。”
花少钦听到这句话,心里仿佛被重重的一击,有点痛,却一下子也透亮了许多。他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对御侍从说:“大人说的是,我刚才脑子有点秀逗了,想了不该想的乱七八糟,您千万别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怎么做?”御侍从问,嘴角浮现了丝丝笑意。
“其实,我早想明白了,大势已去,我也就没有什么甘不甘心的了。虽然日子难熬点,但我现在是真的感觉轻松和释怀,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花少钦说到这里,开朗的一笑,“虽然少了点零件,但我还是那个我,您说呢?”
御侍从也忍不住淡淡笑了:“你这张嘴,没少被贵妃娘娘修理,却还是这样。”
花少钦这两个月在宫廷被任贵妃狠狠地折腾是人尽皆知的,他知道御侍从对这事自然也有耳闻。虽然身上被打、被扎、被烙的没一块好地方了,虽然每天都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但花少钦可不想借机诉苦给御侍从添乱。
他很明白,御侍从一开始根本没打算让他去伺候花俊轩的表姐,可谁料任贵妃自己找上门来点名要他当侍从,御侍从不能违抗贵妃的命令,皇上也不做主,便只好将花少钦安排给了她。
所以花少钦也没恨过御侍从,甚至感谢御侍从把他从幻色中解脱了出来。自作孽不可活,他把任贵妃的表弟都拷打成那样了,那个脾气坏到出了名任贵妃,不借机报复他是不可能的。
花少钦脑子里一边这么想,一边对御侍从转而说道:“您放心,一会儿我就把那件衣服换回来,以后也不随便脱下了。您说得对,干什么就该有干什么样子,我刚才那些胡言乱语,您千万别当真。”
第四十二章
是不敢不想不应该,再谢谢你的爱
我不得不存在在你的未来
最怕这样就是带你最大的伤害
——刘德华…《谢谢你的爱》
送走了御侍从,晚宴又进行了半个小时左右便散了。
夜已深沉,花少钦站在厨房的水池旁清洗晚餐用过的餐具。他将一个洗好的玻璃托盘放到一旁,一只手伸到身后,轻轻揉着腰,疼得不由得抿了抿嘴角,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一到下雪天,这老腰就跟着凑热闹,疼得要死。
去年尊瑞王抓住他之后,先赏了他近一百板子,当时被打得血肉模糊不说,后来也落下了伤病,比如他的胯骨和臀腿周围的骨头,至今仍时常隐隐作痛。另外,那个打板子的也不知道长没长眼睛,竟有好几板子打在了他的腰上,当时花少钦被拖回地牢就昏过去了,也没觉出什么,第二天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请了医生来看,好在没有高位截瘫,做了个手术,在腰部垫了钢板。
花少钦叹息一声,动了动站麻了的脚,拿起一个脏兮兮、油腻腻的盘子,继续他繁重的洗涮劳作。就在他要打开水龙头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以为又是谁没事找事给他添负担,回头一看,却发现进来的人,竟是花霁。
两个地位调换的人,在空荡荡的厨房彼此对视,气氛毫不尴尬。
“你过来干嘛?”花少钦先开了口,不再与花霁对视,扭头继续洗盘子。
“找你有点事。”花霁说,看着花少钦一个人对付跟前那堆砌成小山的锅碗瓢盆,心里泛起一股同情。虽然这种劳作,在过去的十几年他几乎天天都做,但换了一个角度,花霁恍然发现,他一直习惯了的活儿,竟这么繁重。
“什么事?”花少钦扭头看着花霁。
“你忙完之后,我想看看你的伤。”花霁说,对花少钦轻轻一笑,点到为止。前天他偶然听两个路过的侍从说,花少钦失手打碎了茶杯,被任贵妃用荆条一顿痛打后,发起了烧。
花少钦看到花霁轻轻的笑容,也心领神会,便说:“不必了,我昨天去小秋护士那儿,她都给我上过药了。”
“小秋护士?哪个小秋护士?”花霁蹙眉反问。
“就是你们御医间里,脸蛋最甜最可人的那个呗,”花少钦漫不经心的说,看到花霁疑惑的眼神,嘴角扬起微笑,“你当然不记得她,我看你眼里,似乎只有你家的林芊芊吧。”
花霁听花少钦这样说,垂下了眼睛,嘴角轻轻浮现了一抹浅笑,但随即,这浅笑又转瞬即逝。他听到‘你家的林芊芊’,在几秒钟之内,心里的确感到了幸福和喜悦,就好像每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小男女一样的甜蜜;然而,下一秒,心却又沉了下去。他的林芊芊,他配拥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