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夜。”御侍从说,“小臣已经想好,明天午夜动身,尽快调查,不会惊扰那条街上的其他住户。”
皇上静默的看着站在身旁的御侍从,听得他心思缜密的计划,莫名的就想到御侍从昔日与今朝身份的转变,心里陡然感慨万千,禁不住问道:“清风,你在朕身边,已经多少年了?”
“十三年了。”御侍从说。
“是么,眨眼之间,你也到了而立之年了吧。”皇上轻声感叹道,御侍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皇上见了御侍从这一抹微笑,自己也笑了笑,沉默半晌,随后问道:“你现在,还想家吗?”
御侍从抬起眼,听到这个问题显得很惊讶,但这种惊讶转瞬即逝,他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国已破家也亡,小臣也就不再想了。”御侍从说到这里,与皇上的目光相对,一笑,继而道,“小臣的命是皇上给的,小臣这一生都会追随皇上,其他的,小臣已经无牵无挂。”
尊瑞王府阴暗的地牢里,墙边的长明灯已经亮了起来,尊瑞王坐在地牢墙边的一把扶手椅上,眼睛直视着前方。
在他面前,花少钦被吊在屋子的正中央,脑袋耸拉着,湿漉漉的头发遮挡了昏迷的面容,看上去十分的凄惨和憔悴。身上已经被扒得□,原本伤痕累累的身上,此刻更是被皮鞭抽打的鲜血淋漓、惨不忍睹,那悲惨狰狞的伤口,让站在一旁的严管家都目不忍视。
一桶盐水劈头盖脸的浇了下来,花少钦疼得呻吟了一声,从昏迷中慢慢苏醒。他费力的摇了摇头,甩开挡在眼前的头发,隔着蒙蒙水雾,看着眼前的尊瑞王。
“花少钦,你到底招还是不招?”尊瑞王问,洪亮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甚至有些嗡嗡作响。
“招?”花少钦虚弱得问,声音很低,与尊瑞王的洪亮形成鲜明对比,然而,他每一句话却又说得很清晰,在场的人都能清楚地听见,“招什么?招供你这些年来贪污受贿了多少钱?”
几道皮鞭划过,接二连三的抽打在花少钦皮开肉绽的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挨鞭子,是何等的剧痛钻心。纵然花少钦是个坚强能忍的男人,此刻也忍不住惨叫出声。
“花少钦,我问你,是不是你串通爱嘉,引爆府邸,帮她逃跑的?”尊瑞王问,举起手,制止了打手抽打花少钦。
“你想象力真丰富,可以去写书了……”花少钦说到这里,竟然笑出了声,此时背后又挨了一鞭子,他末尾的笑声变成了一声惨哼。
尊瑞王正要说花少钦什么,就听得牢房的门被猛然推开,几个人回过头,却见花霁正站在门口。
“花霁?”尊瑞王呢喃道,眉头皱了起来,眼睛扫向旁边的看守。只见看守愁眉苦脸的站在门口,无奈的低下头,揉着胳膊,显然胳膊刚刚被花霁伤到了。
“您不要责怪他,是我硬闯进来的。”花霁心领神会地说,眼睛看了一眼吊在屋子中央的花少钦,眉头蹙起,直接跳入谈话主题:“您为什么要拷打他?”
“原因你应该知道。”尊瑞王说,扬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是无辜的。”花霁说,再次看了一眼花少钦,抿了抿嘴角,继而道,“请您原谅我的直言——我认为,您做得很草率。”
“草率么?”尊瑞王反问,感觉到花霁的语气并不像往常那样毕恭毕敬,有些不悦,“花霁,你要想清楚,花少钦和爱嘉极有可能是一伙儿的,明白吗?去年发生的事,不必我提醒你吧?”
“他只是‘极有可能’和爱嘉是一伙儿的,而且去年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是现在——您怎么能这样冤枉他呢?”花霁说。
“冤枉他?”尊瑞王笑了,“眼下,还有谁比他有更充足的动机?”
花霁听到尊瑞王这么说,习惯性的还要反驳,但转念一想,这种你来我望的辩论短时间内是不会取得结果的。于是,他只好沉住气,转而说道:“这几天,我一直与他寸步不离的在一起,他的举动我都一清二楚,我可以向您作证,花少钦是无辜的。”
“花霁,你措辞的确严谨。”尊瑞王说,看着花霁的眼睛变得冰冷了,“可你尽管和他‘寸步不离’,也不能证明什么。他可以有其他的作案方法,现在的通讯这么发达,你光凭两只眼睛,能看得住一个大活人么?”
花霁听得尊瑞王这样说,眉头蹙得更紧了,他顿了顿,继而问:“您是执意认为他有罪,对不对?”
“你执意认为他是清白的,对不对?”尊瑞王立刻反问,看到花霁无言以对,便大声驳斥道,“那么我告诉你,你错了,错了!花霁,睁大眼睛看看花少钦是个什么东西!你在为一个罪人辩护,你错了!”
尊瑞王末尾的三个字,犹如三枚钢钉敲进了花霁的心里。他错了?花霁突然觉得很冲动,似乎把持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他错了?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他有什么错?到底是谁的错?
因为花少钦弃恶从善,所以花少钦错了?因为他看清了花少钦的清白无辜,所以他也错了?那么,自认为最清醒最理智的尊瑞王,就没错么?
“你也错了!”花霁突然说,连警语竟然都省略了,他的声音不高,语气却与方才截然不同,突然变得很冰冷,同时很震慑人心,“你只是因为他是戴罪之身就认为他是罪人,只不过因为他犯过错就觉得所有错都应该和他有关系,可你想过吗?他并没有错,我也没有,错的人是你!”
花少钦扭头看着花霁,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那个在尊瑞王面前几乎永远都温顺的花霁,怎么竟然敢掷地有声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花霁还是花霁么?他疯了吧?花少钦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可身上的阵阵疼痛又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