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文小说

曾文正公奏稿卷七（第1页）

叠奉谕旨缕陈各路军情折咸丰六年正月初九日

奏为叠奉谕旨缕陈各路军情，恭折复奏，仰祈圣鉴事。窃臣叠次承准军机大臣字寄，咸丰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奉上谕：御史萧浚兰奏，江西省南北被扰，请择要严防一折。据称在籍侍郎黄赞汤所带兵勇，及曾国藩营练勇四千名，皆驻扎固江镇，仅顾吉安一面等语。著曾国藩、陆元娘体察情形，分布要隘，勿令窜匪四出滋扰等因。钦此。臣伏查石达开大股贼匪，由湖北窜入瑞、临，系在十一月初十以后；茶陵另股土匪，由湖南窜入吉、袁，系在十月以前。其时，臣并未调派兵勇前赴固江。黄赞汤专办捐务、盐务，亦并无带兵之事。假令固江镇有此项兵勇，臣与陆元娘、黄赞汤等断无不会折驰奏之理。此该御史萧浚兰所奏传闻失实者也。

又准十二月十二日奉上谕：临江踞城之贼，亦应急筹分剿。现派兵勇均系前往瑞州，尚未计及临江。本日廉兆纶奏称，临江窜匪漫无制遏，裹胁日众，尤恐其互相掎角，牵缀我军。著曾国藩、陆元娘妥筹兼顾等因。钦此。窃臣前调周凤山一军，饬令先攻瑞州，后剿临江，以瑞州逼近省垣，仅百二十里也。厥后周凤山至省，与陆元娘等熟商：瑞、临在河之西，与省城尚有一水之隔；樟树镇在河之东，于省城尤为肘腋之患。遂舍瑞州不攻，改为先攻樟树，次剿临江之策。迨克复樟树一镇、新淦一县，本可渡河以剿临江矣。因吉安被围紧急，司道等移文周凤山，嘱其赴援，以解吉安之围。而臬司周玉衡、知府陈宗元在吉安围城之中，亦飞书请援于周凤山。迫切待命，往返耽延，遂逾二旬。

现臣与抚臣文俊函商，省城为根本之地，瑞、临为切近之灾，决计先剿临江，无得以四处告警，东瞻西顾，徒延时日。此周凤山一军，未克遽赴瑞州，与臣前奏不符之实情也。又奉上谕：曾国藩现驻南康，存营兵勇共有若干？能否严扼九江之冲？即著妥筹布置，不可专顾一路等因。钦此。伏查九江为陆路入省之驿道，南康为水路通省之总汇，青山距两府城各四十余里。臣之水军久驻青山两岸，皆以陆军护之，实与九江呼吸相通。自周凤山浔军撤去之后，九江、小池口、湖口、梅家洲四处之贼，日夜环伺。十一月二十日，东岸湖口大战，腊月初三日，西岸青山大战，幸获全胜，均经奏明在案。厥后，又有土匪二千余人，自湖北兴国州而来，窜据德安县城。去来不定，聚散无常。

臣处青山老营，防御五处之贼。陆路存营之数，除江西协防兵勇及湖口绅士捐勇外，不过二千九百人。水路存营之数，除拨赴省河及分巡吴城外，不过二千三百人。兵力至为单薄，而地形又觉散漫。此臣处勉力支撑之情形也。伏念臣军自岳州而下，水陆万余人，合并一支，从未分散。去岁以来，陆军分为三支；罗泽南率援鄂之师五千人为一支；周凤山接统塔齐布之旧部四千人为一支；李元度等率平江各勇三千人为老营之一支。水军分为两支：武昌十营杨载福所统者为外江一支；鄱湖八营，臣新调彭玉麟来此统带者，为内湖一支。既已分而为五矣。而李元度驻湖之东，又抽拨平江勇、虎勇千余人驻扎西岸。是陆军三支之外，又分一小支。外江则李孟群带船六十号，别人襄河。内湖则前拨船三十号外，顷臣又饬彭玉麟带船三十号，驰赴临江。是水师两支之外，又分二小支。愈分则人数愈寡，愈析则气势愈弱。其在湖北者，距臣八百余里，在临江者，距臣五百余里。虽欲急图合并，而势有所不能。至于行军之道，择将为先。得一将则全军振兴，失一将则士气消阻。

甲寅年秋冬之间，臣军所以长驱千里，势如破竹者，以陆路有塔齐布、罗泽南，水路有杨载福、彭玉麟诸人。军中士卒，皆以塔、罗、杨、彭为法。沿江村市，亦知有塔、罗、杨、彭之称。故能旌旗生色，席卷无前。不幸塔齐布中道殂谢，而罗泽南、杨载福、彭玉麟三人者，又分往湖北、临江，不克遽聚一处。而后起之才，如周凤山、李续宾、李元度数人者，又未知果能血战成名、仰邀恩眷否？臣久困一隅，兵单将寡，寸心焦灼，愧悚难名。惟当督饬老营水陆严防五路之贼。一俟湖北、临江两处剿办得手，再图会合，归并一军，扫荡群丑，以期仰慰宸廑于万一。所有叠奉寄谕缕陈各路军情，恭折由驿五百里复奏，伏乞皇上圣鉴，训示施行。谨奏。

周凤山陆军分兵小挫折咸丰六年正月二十二日

奏为周凤山陆军分兵小挫一次，旋以全队与贼接仗，大获全胜。樟树水师战胜三次。恭折驰奏，仰祈圣鉴事。

窃周凤山一军扎驻新淦，因吉安被围，迫切请援，迟疑未定。抚臣文俊与臣函商，以瑞、临逼近省垣，决计先剿临江，业经奏明在案。当抚臣与臣往返函商之际，周凤山未经奉札之前，陆军在新淦县，水师在樟树镇，中隔七十余里，两军不相联络。周凤山因拨岳炳荣、黄玉芳带辰勇、常勇八百人回驻樟树，护卫水师，二十八日到镇。

讵临江之贼，侦知官兵分支，人数单薄，遂于除夕、元旦，由上游偷渡悍贼四五千人，初二日寅刻，来扑岳炳荣等之营。岳炳荣随塔齐布日久，素称骁健，匹马冲突十余次。奈众寡悬殊，渐退入营。该逆层层包围，自卯至午，火药罄尽，营盘被陷，锅帐全失，士卒伤亡二百余人。岳炳荣冲出重围，奔至丰城收辑余勇。此陆军分支，初二挫衄之实在情形也。该逆乘胜直上新淦，冀扑周凤山之大营。周凤山闻警，亦率全军折回樟树。初三日，与贼遇于瓦山地方。该处地势宽敞，东有山岭数处，下为平原，西边沿河长堤一道。堤内系大树林，树之左旁民房颇密。该逆分为六股：堤上二股，树林四股。周凤山传令各营先据山岭，扎住营盘，以高击下。自督都司滕国献、毕金科击树林之左两股：都司周岐山、唐德升击树林之右两股；参将阿达春、都司李新华击堤上两股。各营迎头截尾，奋勇向前。六处逆贼枪炮、火箭、火球纷纷掷放，我军奋不顾身，冲入贼队。刀矛对搠，鏖战逾时，共杀贼一千余名。贼众败窜，沿河逃奔。各营奋力追剿将二十里，一路歼毙又三四百名。逼入河中溺毙者无数，生擒八十余名，讯明正法。夺获翼拾承宣伪印一颗，黄马褂多件，枪炮、刀矛、旗帜、号衣各数百件，骡马十四匹。

讯据生擒贼犯供称，此股贼匪四千人内，有长发老贼一千五百余名，皆系能战好手。伪翼王石达开特调令过河打仗，归右拾承宣张贼管带。初三之战，被我兵斩馘殆尽。脱逃得归临江者，实已无几此初三日陆军在瓦山大战获胜之实在情形也。

当初二日贼扑樟树陆营之时，水贼亦有战船顺流而下，西岸又有陆贼二千人助之。统带江军水师南河知府刘于浔派千总李逢春、蔡康业击江中之贼舟，余化南等击东岸之陆贼，吴步鳌等击西岸之陆贼。旋见陆营火起，岳炳荣等陆兵失利。刘于浔自上战船，直前接应。喊声雷动，分南岸穷追。细数贼船大小三十五号，我军四围包裹，贼抵敌不住，纷纷斩断炮索，弃船下水，溺死者不计其数。在船者尽被歼毙，夺得长龙贼船四号，烧毁三号。西岸贼筑炮台二座，我军齐炮攻击，贼死守抗拒。刘于浔传令有人夺炮一尊者，赏银二十两。弁勇奋不顾身，蜂拥登岸，各手刃数贼，夺大炮十一尊，火药十余石，伪印一颗，刀矛、旗帜、号衣无数。此初二日刘于浔水军获胜之实在情形也。臣自初闻瑞、临二府失守之信，即派贺虎臣战船三十号，驰往与刘于浔水师同防河面之贼。旋闻贼在瑞、临、峡江等处，随地造船。恐我水军单薄，又饬记名道彭玉麟带二十余船继往，先后奏闻在案。

彭玉麟初四日抵樟树镇，初七寅刻，贼用破旧大船自上游放下，意图冲动我营，而战舟与小划继之。彭玉麟督同都司孙昌国带舢板十余号前进，贼舟退却，进逼临江河口。贼之战船、民船数十号，岸上贼垒三座，以大炮、抬枪护之。我军连环轰击，贼以小划抵敌。而其大者尽退入口内，挽纤上行。我军尽夺小划，击毙多贼。乘胜冲过贼垒，追入内河，抢贼粮船三只，拆毁浮桥，夺杉木千余株。初九日，彭玉麟督同孙昌国、贺虎臣至临江河口，攻打贼垒。群子如雨，毙贼甚多。该逆弃垒逃退入城，各水勇登岸，踏毁贼墙三座、望楼一座。此水师初七、初九两次战胜之实在情形也。伏查瑞、临、袁州三府沦陷，吉安被围，西路业已糜烂。省城与抚、建各府，在赣水大河之东，久为该逆所窥伺。幸去腊有樟树之克，今春有瓦山之捷，贼匪两次东渡，均被我军击败。水师扼泊樟镇，迭获胜仗，东岸当可保全无虞。日内浮桥造成，陆师西渡，即当激励将士，迅克临江，以慰圣主眷怀南服之意。所有陆军分兵小挫，周凤山全队大胜，暨水师战胜三次各缘由，恭折由驿驰奏，伏乞皇上圣鉴，训示施行。谨奏。

会筹各路堵剿情形折咸丰六年二月二十一日

奏为会筹各路堵剿情形，遵旨复奏，并请敕下广东迅拨重兵防守赣州，恭折奏祈圣鉴事。二月初五日，承准军机大臣字寄，咸丰六年正月十七日奉上谕：文俊奏江西各属贼势蔓延，请饬催兵拨饷一折，已谕知叶名琛、柏贵、何桂清赶紧筹款拨解，并谕知骆秉章添调兵勇，速饬刘长佑出境应援矣。江西逆匪久踞瑞州、临江，分扰袁州、吉安各属。贼势披猖，人心惶惑，兵单饷绌，固系实在情形。文俊甫经到任，于该省地势军情，一时未能周悉。现当万分棘手之时，倘布置稍疏，难免贻误。曾国藩自抵江西，为时已久，贼情亦所深悉。此时江西匪踪，几欲蔓延全省。既不能处处调兵，又不能顾此失彼。自应择其最要之处，先为攻剿。现在瑞州、临江、袁州、吉安四府，究竟何处贼情最为凶悍？周凤山一军，既由新淦进兵，自应急剿临江、瑞州，以殄贼渠。周汝筠一军，现阻泰和，尤应设法疏通，俾得迅抵吉安。刘长佑一军离楚后，应由何路进剿方能扼要？著曾国藩即与文俊妥速会商，务筹全局，不可徒事张皇，亦不可专顾一处。军情变幻靡常，大势所关，应从何处下手，则身在行间者，必能挈其纲领。该侍郎与该抚酌度机宜，即著会同驰奏，以慰廑念。至德安县城，据文俊奏称，已被浔城贼匪窜踞。是否周凤山全军远撤，致有疏失？抑或多隆阿等堵剿不力，致该逆复有窜出？此路一有疏懈，关系长江大局。该侍郎等近日如何布置，并著速行奏报。将此由六百里各谕令知之。钦此。仰见圣主眷怀南服，宵旰焦劳。指示机宜，烛见万里。臣等钦佩之下，尤切悚惶。伏查江西全省，以赣水为中路之经，上发于赣、南二府，下达于鄱阳一湖。吉、袁、瑞、临及极北之九、南两郡，皆在赣水与鄱湖之西，广、饶、抚、建及省会、宁都州，皆在赣水与鄱湖之东。一水中分，而两岸州县之多寡，地形之大小，盖略相等。其袁州、临江二府之河，名日袁江，至樟树镇而汇于赣河。樟树镇者，西近瑞、临，东接抚、建，两岸之关键，省城之咽喉。谕旨垂询最要之处，臣等以为此时形势，实以樟树镇为最要。臣国藩饬周凤山陆军、彭玉麟水军，扎驻该镇。臣文俊又调周尊彝、林葆等之陆军，刘于浔之水师，随同驻扎。用全力扼守樟树镇，以保东岸，以卫省垣。前此正月初六日，周凤山由新淦回驻樟树镇之时，本拟迅速西渡，进攻临江。因搭造浮桥甫成，为二十一日狂风所坏。而东岸重兵扼守，又恐一经渡河顿兵坚城之下，反增东顾之忧。此水陆严扼樟树镇，未遽西剿之情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