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萧山渊已翻墙而去。他知道夜州白认出了自己。
旁人会认不出来遇渊诀,但是与自己问剑多年的夜州白绝对不会认不出。
原本今夜安排影鬼杀了无念大师,东决侯与东璃国的仇必是结下。可夜州白的杀出,让一切又毁了。
他心中有些怒意,却也心凉。夜州白总是如此坏他的事情。
他却杀不了他。
察觉到身后有人追来,萧山渊翻下后院院墙,却也不想再走。
因为他听见夜州白的声音:
“慢着!”
萧山渊停下脚步,露出一抹冷笑,笑意里也有些自嘲。
他为何要为了夜州白停下来?
但他还是转过头,看向了飞身而至的夜州白。
夜州白看清萧山渊的脸,不禁深吸口气,有些无奈道:“真的是你。”
萧山渊看向夜州白,满含嘲讽的一抬眼,不禁冷笑:“你我分明昨夜才见过。为何又做出一副想不到是我的模样?”他一边为夜州白阻拦自己而愤恨,一边却也为自己无法摆脱而难过。
夜州白心中有些凉,万千情思未曾开口,眼下自然也无法说那些。什么担忧,什么牵连,都只能压在心底。设想里重逢时会如何的场景,在他和萧山渊两人之间却从未发生。他只能道:“你和影鬼有合作?鸳鸯四鬼也是受了你的指使?”
夜州白想了想在云暮城、秋风门发生的事情,尽管他并不愿意这样想,但眼前所见似乎确实如此。
萧山渊看着夜州白不解的神色,顿了一下,顾凉到底是死在东决侯手里的,但他已不想解释——自己在夜州白的心里并无份量,他的解释更没有什么意思。他只道:“你已经看见了,还要我说什么?”
夜州白无奈一愣,皱眉,忍不住问:“为什么?”
萧山渊冷笑,冷冷的看着夜州白的眼睛,那些深藏的恨意和无法解脱的折磨让他难过,而认清了这宿命的结果也让他痛苦,他也只能做凌厉的模样:“萧王爷杀人还需要理由么?我还需要向你解释么?夜州白,你问这些,在这之前是你更应该解释一下当日为何将我抛弃在幽明山。唔,或许本不该解释,我又有什么不懂。我的性命在你眼里如同草芥,你为旁人的性命也能置我于不顾,你口口声声说你我旧为同窗,情义难断,但这份情义,也不过如此。”
夜州白一愣,不知萧山渊此时要说的却是这些。他想开口解释,却见萧山渊愈发动气。
萧山渊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的语气仍然是凉薄彻骨:“你以自己的假死设局,而今又为这不知何时与你关系匪浅的合王府与我为敌。有趣。有趣。既已如此,你我本非同道,若你要为合王杀我,那就动手吧。”
说完,萧山渊执剑,对向夜州白:“对你,我也一样不会留情。”
夜州白看了看那指向自己的冰冷的剑锋,心中只觉着陷入冰窖一般冷。可是不管萧山渊如何想,他决不能杀无念大师。
夜州白坦然,收起心头情思和失落,看着萧山渊的眼睛:“你可以杀我。但你不能杀无念大师。若你真的杀了他,你会后悔。”
萧山渊冷漠:“后悔?为一个不珍惜我的人赴死我都不曾后悔。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图谋,那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好说。”
夜州白无奈叹口气,皱眉道:“萧山渊,当日在幽明山,山北宗事急之下不得不先离开你,若你因此恨我,我无话可说。但无念大师,你若要动他,先问过我的剑。”
萧山渊垂眸,心道夜州白就是这样。
原来他从少年时便对世间万物都仿佛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并非真的如此。
只是,那些东西对他并不重要。
若是山北宗森·晚·,若是夜尽明,那便是夜州白誓死也要守护的东西。
夜州白无法听见萧山渊心底的难过,他只道:“我这次来东璃国,也是为了无念大师的事情。萧山渊,有些事情过去太久了,很多人都想走出来。你何必将手伸到东璃国。东决侯从来不计后果,但你呢?你也要像东决侯那样,天下树敌,终食苦果么?”
夜州白想到了那个和无念大师结缘的真正契机,当年他在天牢救下萧城——
而那背后,也藏着无念大师青灯古佛的秘密。
但有些事情,不该由他来说。
夜州白看了看遇魔剑,深吸口气,抬起手,用手指别上剑锋,他抬眸,看着萧山渊的眼睛:“那日我在山北宗看见你,其实我很想早些告诉你,我没有死。你若是为那件事难过,我也觉着难过。这些日子我总想着,该与你说的。我总想着你我再见时会是如何。只是没想到再见时你我仍是以剑相向。但这些也都无妨,我只是不想你日后又多了一件难过的事。”
听着夜州白的话,看着他坚定的目光,萧山渊心中的恨意翻江倒海了起来。他冷冷一笑,对上夜州白的目光,心道这分明是上天和夜州白在机关算尽的折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