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忱,你真想为他求情?”
御案后,萧邵半靠着龙椅,看向御案斜对面的裴砚忱。
在前朝,先帝在位时,大臣来御书房觐见,只有极个别的时候,臣子能受到圣上赐座的殊荣。
但在萧邵和裴砚忱这里,这种情况,却是司空见惯。
萧邵和裴砚忱自小关系便好,皇子夺嫡中,裴砚忱屡屡替萧邵除奸佞、清君侧、肃朝政。
萧邵和裴砚忱,与其说是君臣,不如说是一路赴汤蹈火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手足兄弟。
在外,裴砚忱谨记君臣之别,哪怕萧邵多次强调免他跪拜之礼,他也和其他臣子一样,恭记臣子本分,不越君臣关系半步。
但在内,萧邵从未以君臣待过裴砚忱,素来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裴砚忱半垂眸,冷白修长的指骨摩挲着茶盏,听着萧邵这句话,片刻后,启唇说:
“除了邓漳,容时箐到底没与大皇子一派有任何瓜葛,虽说连坐之罪判他死罪并无不可,但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旧部接连被铲除殆尽,朝堂稳固,社稷安稳,若是陛下以孝之情免他死罪,不免能更安民心、更得众望。”
萧邵指节轻点御案,朝裴砚忱问:“那你和你那位新婚夫人呢?”
御书房中静了一瞬。
裴砚忱抬睫朝他看过来。
萧邵抚额叹了声,话中尽是叹息,“情之一字,最难解。”
他想到什么,轻嘲着笑了声。
对裴砚忱说:“若换了我,今日这般情形,我或许会再推波助澜一把,让他死得更透。”
但话又说回来,人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就一定能在那个人的心里消失吗?
萧邵低低摇头,接连叹息两声。
按照裴砚忱的请求下了旨。
情之一字,最是困惑难解。
局中人看不清,他这个局外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萧邵喊来了贴身太监。
让其传旨召容时箐入宫觐见。
很快,容时箐被带入御书房。
他身上伤势依旧很重,但比前两日稍微好了些。
较为宽松的素袍将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完全遮盖,加上面色平静,半点看不出虚弱,若非脸上还残留着苍白,还让人以为,他一身康健,身上没任何伤痕。
“罪臣,参见陛下。”容时箐平静跪下,朝着上位的萧邵行礼。
萧邵无声转眸,目光在裴砚忱身上掠过。
后者神色寡淡,矜冷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指骨轻搭在案边上,漆黑的目光像是在看手中的茶盏,又好像没有。
萧邵收回视线,朝容时箐看去。
他无声叹了声,缓缓开口:
“邓漳虽为你义父,但念及你孝心深重,且不知你义父身份,又有首辅大人亲自为你求情,朕免你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