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不去!”缇宁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声音欢喜又清脆:“为什么不去啊?四爷找姑娘定是想问小银蛇,但这事和姑娘无关,姑娘好生和四爷回禀了,如今天色已晚,说不准姑娘还能顺水推舟,留宿在观春院。”
缇宁越发不想去了。她以梳妆为借口,磨磨蹭蹭,直到头发丝到脚尖都焕然一新,缇宁才一步三回头离开院子。
观春院在宅子东边,距离缇宁住的裁月楼略有一段距离,她慢悠悠地走着,心里没想出怎么做,就到了裴行越的院门口。
比起她的裁月楼,裴行越的居所仅是个门脸儿,都无一不精巧开阔,缇宁握了握拳头,在侍女的引路下走了进去。
“四爷,缇宁姑娘到了。”丫鬟说完就退下了。
缇宁感受到了一道落在她头顶的目光,她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
“妾身拜见四爷。”缇宁低着头说。
“过来,这个赏给你。”裴行越突然说。
缇宁惊讶地抬起头,就看见裴行越的椅子旁放了个酸枝梨木雕花镶珐琅的长盒子,他手指在旁边轻轻地敲了敲。
缇宁朝着裴行越看过去,裴行越见她看过来了,竟然冲着她笑了笑。
他的脸无疑是上天眷顾的,一点一滴都是费尽心思雕刻出来的,他的唇不笑也翘,自带三分温雅,眼尾轻轻下垂,有股少年人不知世事的清容。
当他这么笑的时候,更是恍如朗风过境,春熏日暖。
难不成是她误会了,纵使将来会是万人惧怕的男主,但裴行越如今就是个十九岁的少年。或许没有她想的那么可怕,毕竟原著里如果原主不干那些事其实也能落得个好下场的。
缇宁轻轻走了过去,裴行越眼神微闪,就在缇宁莹白玉润的手指搁在匣子上时,裴行越忽然又开口了:“你猜猜这是什么?”
匣子是长方向,大概有缇宁四个手掌长,拇指宽,这样的大小,缇宁琢磨了下:“项链?”
裴行越的眼睛里流露出几丝笑意。
缇宁感觉自己得到了鼓励,裴行越的声音温柔至极,带着点微不可闻的蛊惑:“在你打开之前,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少年的表情毫无攻击力,有些期盼的意味。
缇宁思忖了下:“谢谢四爷。”
裴行越闻言看着缇宁的眼神复杂了些,像是有怜悯同情不满无奈重重情绪,但这些情绪都是一闪而过:“你打开吧。”
缇宁看了他一眼,匣子最中央的位置有个玉扣。缇宁缓缓把它解开,霎时间,裴行越激动的目光落在了缇宁的脸上,缇宁打开了盒子,而笑意在这一刻消失殆尽,瞳孔骤然一缩。
匣子里放的是一条蛇,一条头破血流的蛇,一条头破血流死的硬邦邦的蛇。
“你认得它吧?”裴行越站了起来,他微微弯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缇宁耳侧,“满意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缇宁僵硬地扭过头,恰好对上裴行越茶色的眸子,刚刚被温柔和善的面皮欺骗而生出的亲近之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看见裴行越眼神里不再隐藏的可怕。
他低低地笑了声:“喜欢吗?”
缇宁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裴行越微凉的指腹抬起缇宁的下颌:“说话!”
缇宁真的要哭了,如果说,昨日她只是觉得裴行越不好糊弄,但裴行越是人没有三头六臂。她实则心里没有多少恐惧,但今天从香兰的只言片语中,她窥见出这个皇权世界里人命的卑贱。
而现在,她清晰的意识到,这不是她熟悉世界了,即使裴行越没有三头六臂,他却能轻而易举主宰她的生死,在他跟前,她不过是一只卑微低贱的蝼蚁罢了。
可即使是卑贱低微的蝼蚁,缇宁也不想死:“四爷,我不是故意的,我昨天醒来就看见它对着我,我心里一慌拿起木匣子就砸下去了,我没想到它那么脆弱,我不是故意想要害死你的爱宠的。”
她声音都在发颤。
裴行越审视着她,缇宁今天虽然借口梳妆拖延时间,其实没什么心情打扮,她的衣裳妆容都是香兰准备的。
她现在穿了一条石榴红的交领襦裙,裙子的胸口有些紧,勾勒出胸前的饱满的弧度,束腰素白色,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石榴,瘦马的腰身都是刻意练过的,细细的一把纤腰。而她的头发被挽成一个追云髻,髻上只插两根金簪,白皙的耳朵上没带耳环,只是眼尾的泪痣被香兰用彩脂点红,在微热的烛光下,妖冶至极,魅惑至极。
再配上这样红的裙子和灿亮的金簪,打扮起来应该是艳俗的,但缇宁眼神含泪,小脸雪白,硬生生冲淡了身上那股魅色,激发出了她骨子里的那份纯。
裴行越突然冷笑了一声,一把推开缇宁:“这条蛇不是我的宠物。”
缇宁坠在眼睫上的那一滴泪僵住了,不是裴行越的宠物?
那她这两天在惊恐什么?不,这不是裴行越的宠物,是不是以为着她的小命暂时可以保住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裴行越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低笑了声:“但你以为杀害了我的爱宠,却一直在欺骗我,昨天,藏在花瓶里的就是它吧。”
缇宁用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见她微红小巧的舌尖探出唇瓣,裴行越的声音温柔极了:“而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欺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