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听不懂了呢?不是要看孩子的病吗?怎么突然扯到装饰画和下咒了?】【是我少看了两集剧情吗?】【是绯红之王!主播她加了绯红之王!】【不是吧?刚才不是说是资助的人画的画吗?那唐家应该是对方的恩人吧?真有连恩人都害的人吗?】【可能没有连恩人都害的人,但有害恩人的畜生啊!】【草(一种植物),有理有据,无法反驳。】唐父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终于开口,“我让刘浩过来。”
等待刘浩赶来的时间里,有些疲惫的唐父让唐大哥给崔殷讲了一遍关于刘浩的故事。唐父直到十四岁时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少年,甚至因为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好,年少时吃了不少的苦。好在村子里好人多,左邻一碗稀饭,右舍一块干馍的,总归是让他安安稳稳地长到了十四岁。直到唐父十四岁时,缠绵病榻多年的唐母去世了。当时还只是个半大少年的唐父根本无力操持母亲的葬礼,还是村里的刘叔借了他一笔钱,又帮衬着替他忙前忙后,才算是体体面面地送走了唐父的母亲。说是借钱,然而刘叔既没让唐父打欠条写借据,也没规定还钱的时间和利息,根本就是没想着收回去。然而对方好心,唐父却做不到就坦然接受。肩膀尚且稚嫩的小少年用仅剩的几块钱买了去大城市的火车票,站了整整一天两夜,把一双腿都站得水肿,终于到了所谓“处处黄金”的大城市。省吃俭用,睡了将近两个月的桥洞,唐父终于靠四处打零工攒够了一笔钱,当即将一把脏兮兮的钞票塞进在邮局买的干干净净的信封里,一笔一划地照着临走前让村长帮忙写下的刘叔家的地址,在收件人的位置描出一行缺胳膊少腿的符号画。之后,唐父做过扛水泥和沙包的力工,干过帮人跑腿扛货的杂活,当过切墩的帮厨,甚至去危险系数极高的黑矿场挖过矿……直到他二十四岁那年,攒了一笔小钱的唐父买了一辆货车,开着四处给人送货。一辆货车慢慢变成三辆,五辆,十辆,又变成一家小公司,大公司,以及很多很多分公司……唐父的身份也从货车司机变成司机头儿,小唐老板,唐老总,唐董事长。唐父五十多岁时已经成了S市财经报道的常客,家里两个孩子,唐大哥研究生毕业进了自家公司准备接他的班,唐可柔刚上了大学,学的是油画。唐家蒸蒸日上,唐父却一直没忘记当初拉扯他长大的村民们。尤其是曾经为他雪中送炭的刘叔。自手里有了余钱开始,唐父便陆陆续续给村子捐了不少钱,修小学,修公路,搞建设……至于刘叔,他更是每年回去给父母扫墓时都要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探望,甚至动过给刘叔在城里买一套房子颐养天年的念头。可惜老人家不想离开故土,也住不惯城里的冷冰冰的房子。直到唐可柔大二那年,刘叔的儿子因为一场急病去世,刘叔痛心儿子,没过半个月也跟着去了。刘叔的儿媳不想管已经十八岁正准备高考的儿子刘浩,干脆以对方成年为借口,踹了孩子火速改嫁村子里一个老光棍。唐父知道这件事后,干脆把刘浩接到了自己家里。在得知刘浩也是艺术生之后,不仅给他请了专业的家庭教师,还专门趁着假期把唐可柔叫回来辅导对方。“父亲对刘浩已经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想到刘浩很有可能就是害自家孩子的罪魁祸首,唐大哥的语气就有些难听,“他上大学的那四年,可柔的生活费是多少,他的生活费就是多少。甚至他毕业了之后找不到工作,也是父亲给他找了一份工资不低的清闲工作。”
【……我甚至有点羡慕那个被资助的“哔”。】【虽然我知道这是主播直播间自带的“嫌疑人保护消音”,但为什么还是觉得你在骂人?】【骂的多好啊?我必须说一句骂得痛快好么!】【甚至想说再多骂几句呢。】【什么恶堕发言。】【不是,都这么尽心尽力了,一般父母都做不到连工作都帮忙找了吧?为什么还要害人啊?!还是那么恶毒的方式!】【就是啊!这一家子都是那个“哔”的恩人吧?他就是这么对恩人的?!】【所以说那个“哔”根本不是人,他就是个畜生。】【别这么说,他爷爷可是个大好人呢,他那就是基因突变!】【这种人何必活着呢,就是在浪费空气啊!】【不要再说该死了,地府也不想要这种家伙啊?!】弹幕正在疯狂讨伐那个名叫刘浩的“哔”,唐家大门的门铃响了。唐父重重地闭了闭眼睛,声音十分疲惫地对唐大哥开口,“把人带进来吧。”
他坐在小书房的单人沙发里,却仿佛转瞬间便颓败下去,衰老了十岁不止。唐大哥也沉沉叹了口气,捏着眉心起身推开小书房的门,脚步格外沉重地走了出去。过了两分钟,唐大哥便带着刘浩进了小书房,顺便把唐可柔和唐母也叫了进来。刘浩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戴着架细黑框眼镜,长得文质彬彬,看起来倒有几分温润的书生气。“唐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刘浩看看汇聚一堂的唐家人,又格外看了两眼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的崔殷和北司,声音有些发虚。唐父冷哼一声,“什么事?我倒想问问你,你觉得我把你找过来,能是因为什么事?”
刘浩干笑,“是因为我工作的事?我最近两个月缺勤的确是有点严重,但那不是我媳妇怀孕了吗?我想着在家照顾她,所以请假就多了点……是张总和您说了?”
“你是最近缺勤严重吗?”
唐父轻嗤,“你以为我不知道?三个月只上七天班,还没有一次不迟到早退,你这十几年都是这么做的吧?”
“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些事——你愿不愿意上班之后我也不管,你未来的老板容得下你,你就继续,”唐父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再加上怒火中心,停下来喘了两口气才继续说。“我要问的,是你那些害了我们一家的画。”
刘浩一张白净的脸瞬间变成死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