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女子那意味不明的表情与视线,魏亦明面上的笑容逐渐冷却下去,他没急着接话,只是垂眸望着自己篮里的绣品,敷衍般扬了扬唇角,开口问一句道:“妻主的同窗?我没见过您,倒是面生呢。”
他也没见过几个吴林的同窗,这人又是如何认得他的。
说话间,魏亦明眼眸微动,不经意地一瞥,突然瞧见昨日将他臭骂一顿的绣品老板此刻正幸灾乐祸地瞪着他,眼神凶狠又疯狂,像是要吃人似的,二人视线相撞,那老板慌忙低下头来,双手揣在袖子里,装出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魏亦明不着痕迹地皱一下眉,抬眼望向面前的女人。
这女人见这原本还笑容灿烂的美人转瞬间态度冷若冰霜,倒也不着急,笑嘻嘻地朝魏亦明之前看过去的地方瞧一眼,随即回过头来道:“那是我父亲,昨日他若是有对你失礼的地方,还望你多多包涵呢,小美人儿,别瞧他了,瞧瞧我,我可打算买你的帕子呢。”
是她父亲?一联想到面前这女人自称吴林的同窗,魏亦明心中一紧,顿时就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怕,是吴林在学堂里得罪了这书生,她回家抱怨,让自己父亲记恨起了吴林,正巧昨日他想卖绣品,问到了她父亲的摊前,才让这绣品老板有机可乘,将他骂了一通。
今日见他还敢来卖帕子,便将自己女儿唤来,大抵是想让女儿通过他,报复吴林,出口恶气。
见魏亦明良久没有开口说话,这女人冷不丁笑一声,享受般猛吸一口萦绕在魏亦明周身的那股香气,伸出只手来,悄然摸向魏亦明那被束带轻勒住的腰身,又加了一句:“不止买帕子。。。你若是表现再好些,我便多出点钱,把你也。。。”
魏亦明迅速向后倒退两步,目光冰冷,警惕地盯向她那停滞在半空的手。
平日里他虽然总是对人笑脸相迎,可这却不代表,他会任由别人揩油,占他便宜。
“怕是要扫您的兴了,您今日在我这,什么都买不到。”
他似是有意般,说到“什么”二字时加了重音,态度颇为坚决。
有了吴林定下的承诺,他魏亦明便不再是个,靠装出副温顺样来讨生活的玩意,如今他有摆出张冷脸,干干脆脆拒绝别人的权利。
听见魏亦明的拒绝,女子一愣,皱眉打量他一眼,冷笑着道:“还不肯卖?我听说,吴林她娶的,不过是个戏子罢了,说好听些,是给人唱小曲的,说难听些,你就是个。。。”
她不讲完,只是皮笑肉不笑,盯着魏亦明,一动不动,堵在他的篮子前。
“再者,吴林她多穷啊,能答出几个问题,说点旁人不知道的事,那又如何?她照样是过不了县试,跟着她多没前途,你怕是不知,我叫张令,是先生最喜欢的学生,今年县试,我必上榜,你把我伺候好了,我就叫你天天吃香喝辣,如何?”
张令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背地里抢吴林的夫郎,叫这让她丢脸的女人戴上顶绿帽子。
不过他可不会真把魏亦明带回家,她一个未来的秀才,自然是要名声的,她只想在外头好好玩一玩这美人,玩腻了丢掉或是卖出去就行。
她相信,自己如此一番说辞,眼前的人必会心动。
魏亦明却像是听见什么笑话般,手背抵唇,低头闷声笑了会,笑够了,方才轻叹口气,抬起头来,冷声道:“吴林又穷又草包,你仍不敢当着她的面,光明正大地报复她,只敢背地里来找我,乱说浑话,可见,你也不过如此,懦弱得很。”
懦弱无能的小人。
这一番话简直是往张令心头打来重重的一拳,叫这女人顿时火冒三丈。
她何尝不想直接报复吴林?课后,她也找过吴林,可她无论说些什么,吴林都是副冷冷淡淡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她张令像是个惹人笑的傻子般站在众人面前发怒,这让她如何报复?
见对面的女人气得嘴唇发抖,魏亦明也不再理会她,他俯身提起自己的篮子,打算绕开这一直堵着路的烂人,另寻个好地方卖绣品。
可谁料,魏亦明刚往别的方向一转,张令便怒骂一声:“你走什么?我可有让你走了?”
魏亦明敛眉垂目,不作任何回应,将身后的咆哮全当作耳旁刮过的一阵风,浑不在意,只顾着往前走。
张令越喊越怒,越喊越恼,她搞不定一个吴林,难道竟然连一个男人都搞不定!
“不许走!你听没听见?不许走!”
气急攻心,张令阔步上前,朝着魏亦明的方向重重挥去一拳。
“啪!”一声响。
四周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众人转过头,皆是往那一处看去。
——
冯老先生捧着那张纸端详了半晌,末了又斟酌许久,才将那纸缓缓放下。
“吴林,这纸上的文章,一字一句,皆是你一人所写?”
她那日留了功课,让学生们写篇文章详解本朝的制度,可谁知,这题目过难,要写的过多,最终把文章交上来的人寥寥无几。
就算是交上来的文章,多数也入不了她的眼,大都是浮于表面,做出些模棱两可的解释。
吴林今日来的迟,到学堂时,堂下的书生皆已将自己的文章交了上去,她只得自己去找冯老先生,将东西亲手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