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中,张大郎的脸已经红了。
他摇头晃脑,朝宋景行诉说起自己在五台山干差事的苦来。
“说起这修佛阁,世人只知修好之后,佛阁嵌于悬崖绝壁之上,与绝壁浑然天成,宛若神力修建,可只有我们修建的人才省得这其中的苦楚!每日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跌落山崖的便是自己。”
“可你是管事,怎会担忧这些?”
“虽是管事,可若是工匠出了意外,他们的家人不敢寻上头人的晦气,便将气通通都发泄到我们身上来。”
张大郎目光怔怔,似是陷入回忆中。
“便拿我们张家屯来说,这些年因为在五台山上修佛阁而跌死跌伤的便有数人,咳!不瞒宋指挥使,方才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我家寻仇的呢,这不得赶紧跑?”
他醉眼朦胧地看着宋景行端起酒杯,吃了一盏酒。
“是以我每次家来,都是趁着夜色掩护,悄悄的回来,在家中待上几日,再悄悄的走。”
宋景行点头:“对门杨家的男人可也是不慎从山上跌下来?”
张大郎眼中闪过恨意:“正是,是以他家对我们张家分外恼恨,说是上头官府赔下来的钱,被我拿了不少。苍天可鉴,佛祖在上,我便是贪,也不会贪邻舍拿命换来血汗钱哪。”
他夹起一块肉脯,放到宋景行的碗中:“来来,这可是五台县的肉脯,香极了,宋指挥使来了五台山,可不能什么都没尝到就走了。对了,小的不知官爷们来此处,究竟是有何公干?”
宋景行看着张大郎,声音轻轻:“在五台山上礼佛的忠王薨了,你在五台山没有听说此事?”
在外头做活的工匠长期处在风吹日晒的环境中,肤色大多黑黎,张大郎虽是管事,可也免不了要外出监工。但坐在他面前的张大郎,面容白皙,除了憔悴些,并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
再观他的鞋子,干干净净,没有沾染半点泥浆。可他方才也说了,张家屯半里之外,并没有下雨。
他在说谎。
宋景行轻轻地摩挲着酒杯,紧紧盯着张大郎。
张大郎闻言却是恍然大悟:“竟是亲王薨了,怪不得这几日西台山上的大和尚们日夜不停的在念经呢。”
他又拿起酒壶,给宋景行倒酒:“那宋指挥使可要吃多些,这亲王薨了,到了五台山可就不能再沾半点荤腥,更别提吃这美酒了。”
宋景行却伸手推托着:“不吃了,明早我等还要起早启程。”
酒壶在二人手中推托着,最后宋景行不敌张大郎的热情,松开手,看着张大郎将自己的酒杯注满酒。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