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胸膛中砰砰跳得很急,虞瑶正要追问少年时,眼前的画面却化作雾气飘散了。
一团模糊的金色映着渐亮的天光,在窗前凝成苞谷的形状,而她靠在墙角,不自觉地抚上脖子。
那股令人喘不过气的滞涩感还留在喉间,真切得几乎不像是梦。
可若不是梦,这段记忆又是从何而来?
虞瑶叩着脑门苦苦思索,还未想起什么,喉咙已隐隐痛了起来。
兴许是在炕上睡了一晚,她口渴得厉害,连着喝下两碗水才缓过劲。
此时,虞瑶站在灶台边,斜瞄着晏清远在炕头安睡的模样,眼前却不由自主浮现出梦中少年的影子。
早在客栈那晚,少年就已出现在她的梦里,只是那场梦境被魔鼠的动静打断,一时被她抛诸脑后。
如今想来,她两次梦到同一个人,却不认识对方,这也太奇怪了。
虞瑶轻手轻脚走回炕旁,两手叉腰,俯身端详着仍在沉睡的男人。
她始终没能在梦里看到少年的正脸,也不知道他和晏清远长得像不像。
但虞瑶记得,梦中少年同样有着白玉竹节形的护身簪,而他执勺的习惯,亦与晏清远如出一辙。
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什么。
毕竟护身簪在修真界风靡已有时日,每一款少说都卖出了成百上千根,何况少年的簪子是他师父所赠,与师妹毫无关系。
再说,少年身着白色道袍,且袖边绣有繁复花纹,并不符合玄鸣宗崇尚深色、排斥明纹的传统。
他们拥有相似的发簪,会以相似的手势执勺,多半只是巧合而已。
虞瑶点了点头,在心中敲定结论,鼻尖却忽然一痒。
她本能地抬袖抹过鼻子,直起身子就要离开炕前。
而晏清远偏在这时睁开了眼。
虞瑶来不及避开,连忙低下头,装作在储物囊中翻找药材的样子,直到男人的声音冷不防从近旁传来,“你的脸,怎么了?”
“我的脸?”她摸了摸双颊,心安理得地瞟了他一眼,“我的脸没怎么样啊。”
晏清远缓缓坐起,视线却落入微敞的黑色袍襟之间。
他抬手从胸口轻轻拂过,向她举起手指,上面赫然是一抹血色。
虞瑶一怔。
晏清远的语气与目光一样冷静,“你流鼻血了。”
虞瑶倒吸一口气。
她飞也似的冲到灶台边,扒着水桶望去,随后便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鼻子下方,朱红血迹被晕开成某种妖冶花纹。
鼻腔一热,虞瑶眼看有血涌出,连忙按住鼻子,满屋寻找能够止血的细软之物,最后扑向窗边,从陈年苞谷上掰下叶子捂在鼻子前方,“我,我怎么会流鼻血啊!”
“火炕干燥罢了。”晏清远神色如常地掀开大红棉被,苍白双脚探出袍摆,小心翼翼伸入炕前的黑靴中。
“我又没睡在炕上。”虞瑶捂着鼻子扯完谎,还咕哝了一句,“再说,你不是好好的吗?”
晏清远却突然一手掩口,一手紧扣炕边,俯首连咳数声。
虞瑶想起他身体那么虚,只怕血都快咳干了,哪还能流得出鼻血,于是心有不安地改口辩称,“一定是那锅鸽子汤太补,给我补出火了。”
晏清远咳声渐止,默然起身下炕,却在药篮前停住脚步。
他向篮中检视一番,弯腰拣出一株貌不惊人的风干草药,漫不经心地问她,“这似乎是清热泻火的药,你要试试么?”
虞瑶已是颜面扫地,更不想为这种小事喝药,立刻拒绝,“我今天不喝鸽子汤,铁定不会有事。”
自从来到这村子,她先是半夜摔下鞭子,而后又在晏清远面前流鼻血,简直像是中了邪。
虞瑶心不在焉地守着炕锅,熬出一碗药给他服下,屋门却被人敲响。
她上前应门,发现马大婶背着双手站在门口,正想打个招呼,便听妇人轻声问道:“大妹子,我没吵到你相公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