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轻曳,将夜的静谧挡在窗外,偶有萤虫从窗棂外飞过,一闪一闪犹如星尘随风舞动。
“有件事,我想问你。”虞瑶慢慢抚着晏决的发丝,“你渡过八十一道天雷劫,是不是要飞升了?”
男人仰卧在她的腿上,合起的浓密眼睫于眼睑投下两道扇形的影,有若雨露滋润过的温软唇瓣轻轻张合,从容不迫地喉咙里逸出一句微哑的话语,“那还早。雷劫只是飞升前的第一关考验。”
虞瑶听着,一下子便紧张起来,“我还以为你渡完雷劫就差不多了,之后居然还有别的?”
晏决淡然“嗯”了一声,“飞升是每个修道者的毕生追求,这样的境界,怎是渡完雷劫便能简简单单达成的。”
“但雷劫也不简单啊,是你自己说得那么云淡风轻……”虞瑶忧心忡忡地咬着嘴唇,连用手指滑过他发丝的动作都停住,“那你告诉我,你现在都还剩下哪些劫数?”
她还特地一字一顿地强调,“不许瞒我。”
晏决从唇间迸出一声轻笑,“你在担心我么?”
“姑奶奶才没担心你。”虞瑶虽然嘴上这样嘟囔着,手指却忍不住将他的发丝搅了又搅,“要是你像渡雷劫那样,三两下把其他劫也渡了,然后一声不吭地飞升到仙界,跑去找你家仙主,那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愿。”
晏决张开双眼,视线在她微愠的神情上顿了一顿,“虞姑娘,其实我……”
话音未落,屋内烛火却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卜行云躲在树后,正瞥见烛光从虞瑶屋中黯去,握住拳头暗暗叫好,紧接着传音给数丈开外的隋问山,“师兄,亏得我们没白等,依我看,他俩成了!”
“你说成了就成了?”隋问山嗤了一声,“就算烛火灭了,也保不定他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卜行云抚着胡子思忖少顷,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去窗边确认一下?”
隋问山略微矜持地抬手整了整自己的帷帽,“……正有此意。”
两人达成共识,借着夜色掩护,蹑手蹑脚地踏着夜露,穿过松软草地,最后猫腰靠近小窗。
隋问山扒着粗糙的木头墙面,小心翼翼透过窗缝窥去,然而床榻上分明空空如也,“是我老眼昏花吗,内室怎么看不到人?”
他抬指便要施展法术一探究竟,却被卜行云赶忙拦住,“晏小友修为高深,对法术的痕迹定然也很敏锐,若是师兄你在此处动用神识之力入屋探查,怕是会被他察觉。”
隋问山冷着脸扶住帷帽,语气不耐,“那你说该怎么办?”
卜行云拈起胡子琢磨片刻,朝旁一指,“兴许,他们正在外堂的竹榻上躺着呢。”
两人于是蹲下身子,为了不打草惊蛇,便贴着墙面,像螃蟹似的横步往另一侧挪动,谨慎靠向窗边。
这扇小窗却紧紧关着,连一丝窗缝也没有,他们又不敢贸然推动窗扇发出声响,只好侧过耳朵,聆听其中动静。
卜行云还没听上半炷香功夫,就感到左肩被人拍了拍,下意识地朝旁扬了扬手,传音回道:“师兄,你专心听,有什么话直接传音就好。”
隋问山回复的语气明显有些纳闷,“我是在专心听啊!倒是你,莫名其妙喊我干什么?”
卜行云不解地扭头瞥了他一眼,“刚才,不是师兄你拍我肩膀的吗?”
“我哪只手拍你了?”隋问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不要这么疑神疑鬼的行不行!”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一愣。
身后陡然传来一声清咳,随后响起女子的话音,“掌门师伯,卜师叔,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人这才慌忙转头,隋问山飞起的帷帽垂纱甚至甩了卜行云一脸。
他们站定后,隋问山才心虚地摩挲着手掌,对面前女子道:“小瑶啊,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你跟小道友……不是刚刚还在屋里吗?”
“蜡烛烧完了,我想起墙根还晾着几支,正好拿回去用。”虞瑶一手举起白花花的蜡烛,一手撑着下巴,对他们两人撇了撇嘴,“都这么晚了,你们两位要是有急事想登门拜访,能不能别鬼鬼祟祟的?我差点还以为,你们是来听墙角的。”
“哪里的话,你师伯师叔可不是那样的人!”卜行云赔笑着打了个哈哈,转而旁敲侧击地问她,“话说小瑶啊,你跟晏小友……怎么样了?”
虞瑶隐约觉得卜师叔话里有话,“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什么怎么样?”
“之前我们不是嘱咐过你吗?”卜行云挤眉弄眼,总觉得问出这句话就已十足尴尬,只好尽力暗示道,“晏小友他……没问题吧?”
虞瑶不明就里地眨巴着眼睛,半晌后回过神来,“师叔原来是说那件事啊。我都给他检查过了,他一点问题也没有,你们放心吧。”
一旁的隋问山连连拍手,竟像是在为她庆祝什么,“好!没问题就好!”
对于掌门师伯的反应,虞瑶只感到说不出的诡异,一时接不上话。
她尴尬地摸了摸额角,蓦地想起小黑蛇才蜕过皮不久,正好可以给师伯师叔瞧瞧,便兴奋地抱着这个念头朝屋门折返,“既然两位都在,我一定得让你们顺路看看溜溜。”
她已经将门轻推开一条缝,才发觉那两人并未跟上,又纳闷地顿住脚步,回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