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黄昏,如血天光落在幻境中的练武场上,少年形单影只伫立正中。
距离他不过数丈远处,五六十名修士在护身法障的保护下,将他层层围住,手中长剑纷纷指着他。
而在他们的包围圈之外,地上还躺着少说三十余名修士,无不是形容孱弱,气息奄奄,皆是刚才被少年以魔气缚住命门,直直丢出去,摔得筋骨俱碎的手下败将。
九十九名修士起初分成数组,采取车轮战术轮流进攻,意图将少年扼杀在练武场,但这场已经持续了两盏茶的困兽之斗,进行得并不顺利。
少年本是剑骨天成,修炼上的天赋不亚于他那同样天资卓绝的师父,但当他被恨意遮蔽双眼,所有的心神都灌注在复仇之中,那令人望洋兴叹的天赋,却成了在场所有修士无法逃离的噩梦。
闯入魔头的心雷劫称得上是九死一生的义举,他们奉五大宗之命剥离神识前来此地,原是抱着替修真界剿灭祸患的雄心壮志。
然而,对于魔头当年一夜疯魔屠宗之事,他们也只是徒有听闻,却从未亲眼见过。
如今在这座遍布威压的幻境中,他们才头一回感知到,那是怎样叫人望而生畏、丧魂落魄的情景。
少年不过十七岁的身躯里,正源源不绝地涌出魔气。
即便是集合众人之力筑成的防身法障,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也只能如脆弱的窗棂纸般,不断被四逸的魔气蚀出缺口。
手中长剑亦因四方魔气涌动,而剑意不稳,发出嗡嗡鸣声。
从一开始的百名修士,到只余下三分之二的人还能勉强守住防线,与其说是诛杀魔头,不如说是给刚在幻境中入魔的少年充当靶子。
这种力不从心的恐惧,已远远超过了他们闯入心雷劫前,所预计的程度。
凭着人多势众,这些精英修士尚能维持住自尊,但在宽袍广袖之下,他们握剑的手已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眼下,又有三名修士互相交换过眼神,腾空而起,朝着包围圈最中间跃去,从三个方向一齐提剑,对准少年出招,剑气甚至将他身侧的貔貅石像震了个粉碎。
少年只是侧身闪开,仿佛没有听到石像炸裂的巨响,轻描淡写地抬手挡下崩飞的石屑。
那些尖利的碎石如同一片片细碎的刀刃,将他的衣袖又划开几道口子,却旋即在他掌间魔气的冲击之下,转瞬间化作飞尘洒落一地。
晏决淡淡收手,漠然望着面前这些身影。
他并不记得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好像一睁开眼,他便被桎梏在这片血色天穹之下。
当他低头看去,只见双手满是结痂又裂开的伤口,而他的白色衣袍上更是血迹遍布。
那似乎是他自己的血,可是他身上竟感觉不到丝毫的痛。
只是,他每试图挪动一寸脚步,都觉得身体有千斤重,手脚仿佛并不听他的使唤。
但每当那些修士气势汹汹举剑来袭时,他却能毫不费力地凭借本能,先于意识做出反击。
对他而言,前方这些人影,无疑是令人生厌的存在。
剑光明晃,他不喜欢。
道袍素白,他不喜欢。
他想要看到那剑尖挂上血珠,想要看到敌人的衣袍染上鲜血,想要看到那些道骨仙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风的身影纷纷颓败倒地,拧作一团,却无法将痛苦宣泄出口。
他想要把天极宗加诸在他师尊身上的痛苦,惨烈十倍……不,是惨烈百倍地返还给他们。
此刻,那道在他耳畔徘徊已久的声音,仍在不遗余力地煽风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