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瑶偏过脑袋,在清凉夜风中猛吸几口气,旋即在心中说服自己,她在茯苓宗那一晚记忆尚未恢复,对晏决曾是自己徒弟一事并不知情,哪怕她当晚对他做了什么糊涂事,也不应该为此而自责。
只是,想到自己的徒弟从曾经单薄秀气的少年,长成如今这般高大俊逸的男人,虞瑶的心跳就不由变得急促起来,似乎没法在他面前维持住最基本的冷静。
她强迫自己放缓呼吸的节奏,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她越是想要调整心情,就越是感到焦躁,不多时,身体上的表现甚至还更加明显了,竟不由自主地一会冷一会热,简直像是突然生了病一样。
可即使她确实不如寻常修士身体稳健,也绝不可能仅仅因为在夜间吹了短短一炷香的风,便立刻显恙。
晏决似乎看出她的异状,一只手微蜷着靠近她的脸,柔若无骨的手指小心翼翼试过她脸上的温度,轻声问道:“你不舒服么?”
虞瑶没有说话。
她定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连脖子也没转过半分,却俯下视线,死死盯着视野边缘那只白皙的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时候真是难以想象,这居然是属于男人的手。
她毫不怀疑,这只手无论做什么,都一定是赏心悦目的。
可一想到这是她徒弟的手,而她徒弟的手正贴在她的脸上,虞瑶心里就一个咯噔。
哪怕她先前没能认出晏决是她的徒弟,但晏决自始至终,难道也忘了她是他的师尊吗?
失忆的人,明明又不是他啊!
他之前怎能放任她做出那些举动,却不加以阻止呢!
晏决仍在专心探着她脸上的温度,没有留意到她僵硬外表下掩藏的巨大波澜,此时正神色自若地将手挪到她的另一侧脸颊。
眼看他的手在余光之中缓缓移过,虞瑶却在心里分外紧张地击着一面小鼓,而当鼓声越敲越快,直到达到巅峰骤然停止的一瞬间,她便再也按捺不住,陡然抬手撇开他的手腕。
晏决手上动作一顿,神色也是一顿,迟疑道:“怎么了?”
“先前药翁不是已经确认过,我现在没事了吗?”虞瑶挤出一个体面的笑容,咬字时用了点力,力图让他听得清清楚楚,“徒弟啊,你就别替为师操心了。”
她的视线在他的面容上谨慎打量,想看他在听到那些师徒间的称呼后,会有什么反应。
晏决收回手,目光里闪过一丝愣怔,可他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从容模样,甚至还朝她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师尊这样说,是怕徒儿会担心么?”
由他口中说出的师徒称呼,却毫无疏离感,反而带着一种别样的亲昵。
他甚至还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指,轻柔地替她拨开额前一缕碎发。
夜色之下,萤虫正悠哉悠哉地围绕着他们飞舞,有几只还颇为大胆地从他们交错的目光之间穿过。
那一点一点莹绿的光芒在晏决的面容前闪烁,借着这一盏盏忽明忽暗的小灯笼,虞瑶能清楚地看到映在他眼里的女子身影。
那分明是不知所措的她。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黏着,萤虫好像感知到什么,先后从两人之间划着小圈飞走,虞瑶感到晏决的呼吸近了,他英气的鼻尖在她的视线中变得模糊,而他的睫羽几乎下一刻便能戳在她的眼皮上。
她不假思索地把他往后推开三寸,本能地想让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都离自己远些。
随后她缓过神来,却看到自己居然正用一根手指顶在他的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