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我今早在望天崖上猎到的山鸡。内子病了多日,身子疲弱,想为她补补……对了,大嫂、晴儿,我炖了一大锅,不如请二位一同留下吃饭吧。”
晴儿娘拽住女儿的手,笑着不断摇头:“不了,家里烙了饼,不吃就糟践了。再说你夫妻好容易团聚,我们娘儿俩还是别在这里碍眼了。走吧,晴儿!”
“咯咯咯咯……”晴儿抛下一串笑,跟着母亲小跑着冲出门外。
脚步渐远,将夜一般的沉寂留在了屋内。屋中的两个人默默对视着,交汇的目光间淌过千言万语。
良久,齐天驰将端着的托盘放下,朝洛雨季展开温和的笑:“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洛雨季睁着一双清泉般的眸子凝望着她,荡漾的泉水间,映出了齐天驰俊逸的身影。
“为什么?”她侧过头,声音轻柔如同自语。
齐天驰不答,将鸡肉和鸡汤淋在白饭上,端着碗走到雨季身侧,兜了一勺饭递到她的嘴边。
“尝尝吧,我不大会做菜,不知道是不是放多了盐?”
“为什么?”她依然纠结着心中的疑问,并不张口去接他勺中的饭,“为什么告诉别人说,我们是夫妻?”
齐天驰垂下眼,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你我相貌并不相似,没有人会相信我们是兄妹。”
洛雨季低头将他的话咀嚼了一番,心中顿生几分释然。抬起头来,她向他抱歉地一笑。
“对了,听晴儿娘说,这个地方几百年来从没来过外人,你是怎么找到进来的路?”
齐天驰含笑看着她,持勺的手固执地擎着:“先把饭吃完吧,吃完了我再告诉你。”
洛雨季无奈,只得乖乖地就着他的手吃完了一大碗饭。齐天驰满意地点头,伸出衣袖来替她拭去嘴角的油光。粗粝的织物柔柔划过,将他睕间的暖热传送过来,轻触着她的双唇。
心,不由自主地“咚咚”跳着,她垂下眼帘,在他满含宠溺的注视下飞红了双颊。
回首武陵春色好(三)
齐天驰微笑,不露痕迹地松开手,将手中的碗搁在床边的小几上。
“……说来,进入逍遥源可谓上天的安排……当日,雪骢载着你和纳夕落入墨麟江,我仗着自己水性好,当即纵身跃入江中逐你而去。江流湍急,我在水下潜游许久,方才追上了你。当时的你,意识昏沉,像一瓣浮萍般在波浪间逐流着。我将你拖上岸,背着你沿着江水往回走,一心只想尽快将你送回天启大营。谁知,越是心急越是出错,不知怎么的,脚下的路忽然将我引入了一个山洞。待我惊觉回头之时,却又闯入另一条岔道,再也无法找到原来的出口……背上的你浑身滚烫,一直说着胡话。我心急欲狂,在山洞中仿若困兽般乱闯。正在此时,山石之后传来潺湲的水流之声。不知为什么,我心里隐隐地生起了希望,当下背着你顺着水声一路寻找,终于在石洞的深处,见到了一弯暗溪。溪水蜿蜒东去,通向远处的一点光亮。我心下大喜,涉着溪流缓缓前行。天开一线,眼前豁然明朗。出得洞口,却发现脚下的溪流忽然折转,汇入了一条大河。我疲累已极,再也走不动了。只得放下你,拔出长剑砍下洞边的青竹,用苎麻捆成了筏子,载着你顺流而下……”
他的声音轻缓,将进入逍遥源的经过淡淡道来,仿若平江静流,不见一丝波澜。然而,在他看似平静的叙述下,却掩藏着令人惊心动魄的过往。
洛雨季闭上眼,依稀间,仿佛看见齐天驰背着昏睡的她,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艰难跋涉、在漆黑深邃的山洞中涉水前行,汗水顺着他涨红的面颊滑落下来,将他胸前的白衣濡湿了一大片……
“天驰,”她抬起湿重的睫,望向他的眸光中闪烁着星光点点,“谢谢你……”
“你我之间,永远不须要说出这个‘谢’字。”齐天驰淡淡地笑着,俯下身来将榻边的薄被轻轻搭上洛雨季的肩头,“你先歇着吧,明日若是精神些,我带你出去转转。”
带着几分依恋与不舍,他转过身,收拾了碗筷向门边走去。
“天驰……”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齐天驰的心砰然而跳,急急地回过头来,眸间有明亮的芒霎然闪过。
洛雨季望入他的双眼,情不自禁地咬住嘴唇:“你知道出去的路,可曾……可曾想法子给云灏送信?”
齐天驰神情一滞,那弯笑就这样冻僵在眼眸中。片刻之后,他垂下眼,将目光投向春意盎然的窗外。
“送了。也许……陛下他,不日就会到来。”
“真的?”她绽开笑魇,绚丽如春日初放的花朵。
“嗯。”他低应一声,被她的美丽灼伤了双目。匆匆地掀开布帘,迈出门去。
次日早晨。
天空高远,仿佛最纯净的蓝宝石,清澈得几乎透明。洁白的云朵仿佛盛开的白色牡丹,在天边懒懒地飘浮着。
阳光下,那一片草场大得超乎洛雨季的想象。
此心到处总悠然(一)
碧绿的牧草足有半人多高,在春风中舒展摇曳。无数缤纷的野花烂漫地盛开着,一眼看去,望不到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