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拿下,醇厚偏低沉的声音响起:“为兄以为你忘了血仇。”
“你我本就是死人一双,能活在这世上只剩一个目的,为谢家报仇,让罪有应得的人得到他们该有的下场。
阿玄,你看看我这张脸,像不像阴曹地府爬上来的。”
“啪”的一声,面具盖在桌上,陈旌那张脸没有一丝遮蔽的呈现在空气里。
周启想过他脸上是何等骇人的伤疤,可亲眼看见,仍被震惊。
一条翻红的刀疤沿着眉骨斜斜穿向鼻翼,仿佛将脸斩成两段,面颊上的细碎伤痕重叠交叉,有新有旧,陈旌眉骨高挺,浓眉大眼,在这样的深夜里,那双瞳孔显得格外威严,甚至有点渗人,只这么盯着对方,便有种强势的压迫感,犹如一柄利刃,单凭冷冽的寒光就能震慑他人。
“初入军营时,行尸走肉一样与敌军厮杀,拼命想挣一番前程出来,至少能有命有脸活着重返京都,为谢家洗冤。
我运气好,救了陈大将军,他收我为义子,带我屡次突围绞敌,脸上身上每多一道疤,我都很高兴,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军功足够显赫,为谢家平反的几率也就越大。
如今的朝廷,君不君,臣不臣,你我谁都指望不了。”
陈旌往后一靠,黄梨木大案搁置的笔架被震得猛烈晃动。
“你离姜家那个小姑娘,越远越好!”
轰隆的雷声仿佛要劈裂头顶的砖瓦,明晃晃的闪电如同银蛇狂舞,瞬间把漆黑的院落映照的恍若白昼。
姜宝忆被噩梦惊醒,爬起来揪着薄衾兀自喘息。
哗哗的雨声盖住一切嘈杂,薄纱帐里,宝忆惊慌的拂去额间的汗珠,掀开薄衾趿鞋下床。
屋里黑漆漆的,唯有雨声不时灌进耳中。
她扶着圆桌坐下,枕着两只手臂回想方才的噩梦。
也是这样一个雨夜,暴风雨拍打着门窗,府里的下人忙着搬花关窗,来来回回在院里忙碌,后院的侧门溜进来一道黑影,趁着雨势混进下人之中。
姜宝忆眼睁睁看着他溜到后厨,在一罐卤肉里倒了些粉末进去。
翌日清早,有厨子烹调那罐卤肉,尝试味道的时候,抽搐倒地而亡。
紧接着,大理寺的官员带走了舅舅,舅母托人找关系求到周家,可周家大门紧闭,舅母悲痛欲绝之下,以头抢地府里乱作一团,病的病,死的死,好些家仆都收拾行囊辞工离开。
姐姐去大理寺牢狱,看见舅舅被摧残的形销骨立,残喘一息,求见周启,反被他冷眼忽视。
大姐姐走投无路,整日以泪洗面。
姜宝忆推开春晖堂的门时,正好看见大姐姐把匕首搁在腕上,只差一点,她抱着大姐姐,姐妹两人哭成一团。
然后她就在睡梦中哭醒了。
抽噎的真实感让她仍有余悸,胸腔肺腑因为过度悲伤疼的不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