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工作和社交,闲来无事的罗初在家学画画。她自诩是画画小天才。她总拿她小时候的一些小聪明来炫耀,言语神情仿佛还是个孩子。
她画一只半进化的青蛙,拖着长长的尾巴,静默伏在地平线上。青蛙的身体好似平贴了一个绿色的量角器,配上一条长长的尾巴,仿佛一把锋利的菜刀。
罗初是一只半进化的脆弱青蛙,她自己就是一把刀。
她要自己拥有生出孩子的能力,她要自己拥有不生孩子的权利。
抗拒成为一个母亲和想要成为一个母亲的念头各自为营,而突如起来的怀孕就像给这两支军队中间投下了一颗核弹。对方都以为是敌营投的,所以打得不可开交。
而这脑袋的主人并不进行调节,甚至坐看双方交火。
许诺每日每夜,煞费心机,苦苦寻找机会解开爱妻的症结。忽而有一日,他在监控里听见爱妻在嗯嗯啊啊地讲电话。
爱妻在做洗地,所以她开着免提。
“这个孩子没有了,也不算可惜。至少证明你能生。能生就是好的,就还有希望。”
“今年还要再努力怀上一个。怀了孕,即便你没有工作,那也算是一项功劳。可是没有孩子,你在家闲着,不就是负担吗?”
“要没有孩子,以后你拿什么拴住许诺呢?”
爱妻嗯嗯啊啊,全程没有回复一个完整的字句。
是夜,许诺开会晚回来两个小时,爱妻躲在阳台割开了手腕。
长欣近来可忙。
春来六月,独生子汪毓马上要毕业,已经在省会找工作。九月中秋,她要退休。为了和儿子好好团聚,她决定举家搬出罗余,去省会落脚。
可关于儿子的未来,她自认还没有切实的、完美的计划。
她心里又牵挂着爸爸罗三丰,不知他身体可否还好;又记挂着大哥膝下无人照料,她走了谁来应对突发状况。
折磨自己好久,终于劝说自己静下心来:她不是万能的,该放手的时候还是得放手。
想完老的,她忽然又想到小的。
深夜里她玩手机,一个个翻看孩子们的朋友圈,翻来翻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罗初都已经三十过了,还没有要孩子。
她旁敲侧击地询问罗初的身体情况,罗初含含糊糊不肯正面回答。再问时,罗初就说还没有考虑好,等考虑好了以后再打算。
长欣那爱操心的毛病又上来,她给罗初预警:“没了许诺,你遇上的人,就都是张淳那种。你自己想,你都三十多了,你不生孩子,许诺就算不嫌弃,早晚他父母也得找茬子嫌弃你。他们毕竟是一家人,到时候许诺也难违逆他父母。”
难为长欣还牢牢记住张淳的名字。
长欣似乎总能记得住罗初所有的劫难。
“你妈倒是二婚了,但你看她可有好日子过?你被许家踢皮球一样踢走,就和你妈的下场一样。”
“奶奶尸骨未寒,爷爷就去寻花问柳——可见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要是没有孩子,就凭两个人的感情,婚姻能走多久?男人,不挂在墙上那一天总不会老实的。”
“别的不说,就说涛儿。那样刚强的女孩子,就因为不能生育,被他们公婆折磨得命都差点送掉。”
“有了孩子,你就有了依靠,你才算捏住他们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