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已试图挡过,眼下挡不住了才不得不进来禀。
宏晅沉思着纹丝未动像没听见,皇后睇着他的神色,颌首道:“既是来了,请进来坐吧。”
几人入殿后见礼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静默,端端地施完万福就躬身退到一旁去坐。庄聆瞧了瞧卧房那边,向我递了个眼色。我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宫道上的打更声按时响起,四更天了,众人还是这样静静地坐着,各怀心思。
卧房的门终于开了,在座诸人都神色一转。头一个出来的并不是主理愉贵姬病情的段太医,而是太医院院士沈循。沈循行至殿中,按部就班地向帝后施了大礼。
宏晅话语平平:“愉贵姬怎么样?”
“陛下,臣等……回天乏术。”
“爹!”沈语歆惊呼出声,“您说什么?娘娘分明只是风寒……”
“陛下容禀。依臣所见,贵姬娘娘是因误食了藜芦而中毒昏迷。加之抱恙多日本就体虚才致此地步。”
“藜芦?”皇后眉头一紧,“那是什么?”
“这……”沈循面显犹豫,皇后不耐地喝道:“照实说就是,人命关天怎能吞吞吐吐!”
沈循仍有踌躇,似确有难言之语,终是不敢隐瞒,叩首道:“藜芦药用颇多,但其本身有毒,医者皆知需慎用。”
殿里一阵屏息之声。皇后面色一沉:“去传娴思殿掌事女官来。”
愉贵姬身边的大宫女缠枝很快被带了来,脸上犹挂着泪痕,俯身一拜:“陛下万安、皇后娘娘万安。”
“哭成这般,本宫看你该是个忠心的。”皇后和缓开口,淡瞥着缠枝道,“你老实说,愉贵姬今晚都吃了什么?”
“今晚……”缠枝咬了咬唇,认真思索着回道,“娘娘说胃口不济,没怎么吃东西,连晚膳也没传。本想早早歇了,后来……后来……”她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才续言,“后来静月轩的林大人来送了黄芪炖子鸡,娘娘用了些。”
我胸中一窒,皇后的眸光在我面上划过,又问她:“没吃别的?”
缠枝又仔细想了一想,笃定摇头:“没有。除却这个,就是睡前服了药。”
“药查过了么?”皇后侧首去问,仪容言辞间皆是威严。
郑褚躬身揖道:“是,几位太医都验过了,没瞧出问题来。”
皇后的目光再度扫过我:“那,静月轩送来的汤呢?”
“那汤……”缠枝一阵惊慌,磕了两个头道,“娘娘恕罪。那汤送来时就只是一碗,贵姬娘娘趁热用了,碗筷也都收拾了……因为宁美人进来日日来娴思殿探望,时常做些吃食,奴婢未多想,没留用来查验的……”
皇后听罢就添了怒意,斥道:“做事这么不仔细!如今可是出了大事!”
缠枝连连叩首不止,皇后不耐烦地挥手命她退下,侧首请示宏晅的意思:“陛下,您看这事……”
瑶妃扬眉一笑,冷笑中美目仍美艳无比:“长姐觉得此事如何呢?宁美人每日侍奉在侧,我们一众姐妹私底下都说愉贵姬好福气,自己并时不知宫中随居的宫嫔不知能不能有那么一个半个的有宁美人这份心。今日方知,宁美人可当真‘有心’。”
话题已全然从愉贵姬的安康转到了六宫尔虞我诈,皇后沉了一沉,温婉道:“沈太医留下,两位大人先去照料愉贵姬吧。纵使回天乏术,也要再尽一把力,她是皇次子的生母。”
三位太医一并应了,宫女为沈循添了坐席,余下两人行了礼又往愉贵姬的卧房去了。
“宁美人。”皇后复开了口,看向我,脸上未有怀疑之意,只说,“汤既是你静月轩送出去的,你怎么说?”
我行上前去敛身一拜,恭顺道:“皇后娘娘,臣妾有时性子硬些,在锦淑宫这些日子,多亏愉贵姬娘娘照顾免去了不少杂事,其中有些事……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臣妾又与愉贵姬娘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忘恩负义去害她?”
譬如昔日纪穆华居贵嫔位时刁难于我,一状告到愉贵姬那里,愉贵姬本可循了她的意思息事宁人,但她到底没有。其间种种,皇后皆是清楚的。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嘉姬任氏一声不屑的轻笑,“本宫可是听说,宁美人刚迁居锦淑宫时,愉贵姬和夏庶人没给你什么好脸色看。后来那么快夏庶人就遭了废黜,愉贵姬么……”她深吸了口气止住话,不言而喻的意味深长。
我侧首看着她,含着匪夷所思的笑意反问:“若照嘉姬娘娘这样说,臣妾对愉贵姬娘娘怀恨在心,在她有孕时下手岂不更容易?又怎会由着她生下皇子位居一宫之主?再退一步讲,便是臣妾不害她,当初由着夏文兰害她的孩子,一石二鸟对臣妾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