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男惊惧极了,那双被墨镜挡住的眼睛目眦欲裂,他看着十米开外的男孩如离弦之箭般朝着自己冲过来。
因为那纤长的手腿,男孩跑动起来比寻常人更多一些风卷残云之势,所有的黑暗被聚集起来,将他身侧的光明挤开。
眼睛一睁一眨,那男孩已经来到了车子侧身。西装男下意识去拽住门把手,以免男孩拉开,然而等他回过神,玻璃爆裂的动静充斥了鼓膜,而四溅的随便割伤了他的额头与面孔,纷纷碎裂在车内。
那张黑白分明而阴郁的面孔如鬼魅一般从窗户显露出,苍白的手宛如收割魂魄的镰刀,一点点靠近了自己。
“啊——啊啊——啊!”
西装男几乎失声,一向傲慢的他此刻如漩涡周围的蠕虫,依靠恶心的黏液攀附着地面,却仍不断被身后的劲风拖拽着靠近深渊。
那男孩的眼睛——正如同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西装男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性的邪恶与藏在骨子里的贪生怕死,让他只要一息尚存,都疯狂地想象着逃出猎人的追捕。
属于小人物的挣扎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哪怕他从来不是主角,却极有可能在瞬息间改变战局,让一个主角,让一个英雄人物进入悲剧式的结局。
他看准了丰月进攻动作放的缓慢,一瞬间的求生意志爆发,让他挣脱了某种晦暗之物的纠缠,伸手摸到了放在匣子中的匕首。
冷光一现,那匕首完美地嵌入了男孩的额心。
浓稠而鲜亮的血液并不是喷薄而出的,相反,它们如静谧的溪流从伤口处往下流淌,越流越快,将男孩苍白的面孔一分为二。
“救命啊!鬼!鬼啊!”
西装男尖叫,眼前男孩被刺中后一如常态的诡异笑容让他再度失去了理智,陷入了再不能爬出来的疯狂,他挥舞着双手拒绝丰月的接近,甚至在慌乱中无法打开另一侧的车门。
“你在害怕什么呢?”丰月惆怅的嗓音如同丧钟轻响,幽幽飘荡在狭窄的车室内,“明明已经杀死了我不是吗?”
“不、不、不对,你没死!你没死!”西装男的墨镜彻底坠落,被血丝填满的眼瞳十分可怖,这个人彻底疯狂,没有丝毫理智可言。
然后——他亲眼看着明明被插中额心的男孩,伸手握住刀柄,将那利器一点点从额头间拔了出来。
刀刃经过骨头,经过皮肉,经过血液,原本匀称流淌的血液突然改变了轨迹,在男孩脸上四散开,形成密密麻麻的岔路。
苍白的脸孔,如花一样绽放的纹路,那双漆黑的眼,还有那微微勾起的精致唇角……
细微的声响在西装男耳边炸开,他抱住头,彻底僵直在了车内。
丰月啧了一声,将匕首掷于地上。
很遗憾,人已经被他吓死了——这也太容易被吓死了吧?他还没给表演最后一出“一刀断魂”呢?
远处,自枪响停了一会,老板和孩子们格外担心与西装男缠斗的丰月,远远望着似乎已经安全,便一个个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丰月哥哥!”咲乐大喊,海风将咸涩的盐粒刮入她的嘴中,让她不得不边跑边呸出声。
而在这湿润的风中,远处的白衣男孩不知为何,似乎完全听不见这边大家的呼喊,叫咲乐十分着急,小短腿也迈动得更快了。
咲乐这群小屁孩毕竟人小,不一会就被店长超过了,地中海的店长发觉事情不对劲,先一步跑到了丰月面前。
当发现男孩的模样时,经历过生死的地中海店长大骇,连忙转换方向扑过去拦住了五个孩子。
“别、别过去,别过去!”
咲乐在店长怀中眨巴着眼睛,一瞬间,眼泪便从眼角掉了出来。
“丰月哥哥……”
克己等几个年龄更大的男孩从店长不对劲的反应中,已经完全确定了状况,他们狠狠捏着拳头,目光悲伤而愤恨。
真嗣已经完全呆住了,他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即便是见丰月哥哥的最后一面,他也跑得比其他人慢了许多。然而他从来没想过,今天早晨和他刚刚认识的人,会猝不及防地在几小时后失去气息。
自己还没有攒钱给他买一只新的杯子,还没有和他成为朋友,还没有摒除他所有的嫌弃……
“哇哇哇——怎么会这样!丰月哥哥!”
店长听到真嗣撕心裂肺的哭喊,紧闭着眼睛将他们搂得更紧了——那个人救了他们,可是,他没有办法让孩子们看见他的惨状……
明明阳光正好,金色的太阳将这小小的、偏僻的海滨照的透亮,可悲伤却如同暴风雨中才有的海水景观,磅礴夹杂着骤雨,将一切船舶掀覆冲倒,让所有的存在归于湮灭。
远远的公路尽头,驶来另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