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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林钰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那一天是沈星河十八岁的生辰。
对于小破观来说,门内每一位修士的十八岁都是重要的日子,即便只是外门弟子,知晓他生辰日的同门都会在当天为其送上祝福,他的师父和亲近的友人也会为其送上生辰礼。
而作为内门弟子的沈星河的十八岁生辰还代表着另一个信号,早已通过门内各位长老审核和能力测试的他在这一天正式确认在门内的地位。若不出意外,一旦未来他的修为达到要求的高度便会继任门内长老之位,与他的师兄弟一起掌管修仙界第一仙门归一观。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信号,重要到在门内为他开坛庆生的当天,几乎山上山下每一个能喊出名号的人物都为他送来了祝礼。
这是他日夜刻苦修行、几经生死换来的。
沈星河完成最后一步踏罡步斗,向天道叩首。淡淡的青烟从香坛中浮起,直直向上,飘去无法探知的上苍。他站在高高的法坛之上,目光扫过坛下的同门,在师门长辈的注视下,双手作揖缓缓行礼,然后从掌门师父手中郑重地接过了代表全新身份的玉牌。
这一天的他换上了全新的道袍,一直以来散落在面上的长长刘海也被整理得干干净净,向后束进冠中,不再掩盖,光明正大地在众人面前露出了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那双有着浅蓝灰色虹膜的瑞凤眼。
那抹蓝灰浅浅的,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就好像带着神性一般,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让人不免生出一种被看透灵魂的恐惧。
“不怕吗?”在师父为他束发时,沈星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向一旁同意身着道袍的叶良如此问道。
“怕什么?你的眼睛吗?”叶良翘着二郎腿,“不过是颜色比较罕见罢了,又没什么特异功能。与其怕你的眼睛还不如怕大师兄的剑,那可是要人命的。”
“你啊,就是心思太重。”掌门师父屈指敲了敲他的脑门,“以前由着你打扮,从今以后可不行了。你可是归一观的门面之一,再瞎遮着脸别人可有的说喽。”
沈星河捂住自己的脑门,“那你还敲我,很痛欸师父。”
师父笑开了,趁他不注意又敲了一下,然后仗着自己修为高深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就溜了出去。
叶良在一旁哈哈大笑,沈星河恼羞成怒抓住他就是一顿打拳。叶良抱头乱窜,沈星河穷追不舍,最后两人都被后来的大师兄揪住,一顿狂扁。
外人尚不知师门内的打闹,也更不知沈星河在这一天是为何彻底得脱胎换骨。
他们能知道的只有他在这一天忽然变了模样,不再阴阴沉沉得任由杂乱的头发遮挡住面孔,连穿着打扮都换了风格,变得精致了起来。
如果说曾经的他像是一个怪胎,那么如今他就像是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便是脱下道袍,摘下玉冠,简单地将头发披散在脑后,穿上西装的他一举一动中都好像带着些许说不出的古韵。
那双蓝灰色的眼睛不过是轻描淡写地轻轻一瞥都能让人产生一股不知名的战栗。
为什么会这样?再次见到他时林钰很是错愕,差点没能认出他来。
原来沈星河的脸竟长成这样吗?林钰不自觉地咬起下唇。
他今天也是精心打扮过,由专业造型师处理过头发,穿上了昂贵的定制西装,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就像是过去的贵族少爷。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碾压所有人,却没想沈星河一来,不过是站在那里就将他衬得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鬼。
林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指甲深陷进肉中,手心传来的刺痛却无法掩盖住他内心的嫉妒。
他嫉妒,极度得恨不得刮花沈星河的脸,特别是在他发现沈星河的长相一看就知道与他的大哥林清然是兄弟的时候。
但他无法将自己的嫉妒说出口。因为他知道,无论是在大哥林清然还是林二姐的眼中,他都是一个乖巧懂事善良的弟弟,不该出现如此恶毒的心思。
他只能默默咽下内心的火,脸上挂着清甜的笑,亲密地揽住大哥和二姐的手臂,装作没有发现沈星河的到来,与身边的贵妇人说笑着。
沈星河也注意到了那个贵气的女人。
她保养得极好。在这个几近知命的年龄,别的同龄人早就攀上了岁月的痕迹,但她却好像得到了命运的眷顾,温婉的外表上依旧残留着年轻时的风华。
她的眼睛似乎还如少女一般清澈,只不过姿态间多了些成熟的韵味。
她身上的气质看起来有些矛盾,但也正是这种矛盾让她比很多女人多了一种魅力,更为吸引人。
她浅浅地笑着,美丽的眼睛因身边人的话语逗得微微眯起,让旁人也不自觉得被她的快乐感染。
那就是林夫人。沈星河心里默念道。
他驻足在不远处却没有上前的意思。他看着他们,看着林夫人与林家三兄妹站在一起说笑,看着她温柔地抚摸林钰的头,就像是一家人一样,让他人无法插|入。
沈星河突然有一种茫然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他以为自己只是想看看林家人,他所谓的亲人又想做出什么令人发笑的行为,可现在的他却觉得自己不该来。
女人好像注意到了他,向他招了招手。
沈星河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