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豫左低头看了看崭新的衣衫,不知名的情绪从眼中一闪而过。
“很喜欢,殿下费心了。”
颛孙肃行看着映在铜镜中的人影,感叹万分,“你都不笑一笑,我觉得你接受的似乎很勉强?”
杭豫左沉默了一小会儿,最后露出温和的笑容,“没有。”
颛孙肃行松口气,“我们差不多可以算作一家人了,不必和我见外。外面怎么样,我没那么大的权利管,但是皇太叔府这一方天地,我还是有权做主的,豫左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尽管和我说,吩咐下人们去做,不要只拿自己当个教书先生看待了。”
杭豫左微微侧过头,轻笑道:“殿下真的不生气了?”
“哈哈……”颛孙肃行爽朗的大笑,心想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少问点问题不会死,到时候由这些侍女们传到某人的耳朵里,造成的效果大约是成为笑料。不过既然问了,他也得答了才行,“豫左斯文风流,颇得我心。纵然此事惊世骇俗,但我终究只有小小的一个愿望,就是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他这话回答的依然模棱两可——得他的心,是爱情的心,还是单纯欣赏的心?他没说。后面一句是个骗局,可以直接忽略过去,而且他也没说要和谁开开心心过日子。
杭豫左说道:“在下早前听闻过殿下乃是重情重义之人,来到皇太叔府后,方知果真如此。”
颛孙肃行默默的深呼吸一口,主动握住杭豫左的手,故作不好意思状,“谬赞,谬赞了。”
这时,狗蛋灰头土脸的跑进来,多看几眼两人相握的手,接着哭丧着脸叫道:“殿下,您怎么把新养的两条大狼狗放到西偏门去了!好些人被狗吓着了,抱着礼物就跑,再也不敢上门了。”
“嘿哟,还有这事儿?”颛孙肃行转身在圈椅坐下,慢条斯理的喝口茶,“本王想在哪儿养狗就在哪儿养,他们送不进礼物,说明和咱们皇太叔府没缘分。怎么,你可惜着没贪到点便宜?”
狗蛋猫着腰,讪笑道:“小人哪里敢做这种事?不过,要不要把人都请到东偏门去?”
“啧啧,”颛孙肃行咂嘴,正儿八经的看着狗蛋,“你这不是丢本王的脸么?上赶着伸手和人要礼呢?这帮子人爱来不来,本王不稀罕几样破东西。对了,你去东偏门看看礼物收的如何了,拿来给本王瞧瞧。”
狗蛋觉得皇太叔说的有礼,不管如何脸面不能丢了。
想通了,事也好办了,他转身跑回去扒拉送来的贺礼。
颛孙肃行面带得体的微笑,让收拾好衣服的侍女出去候着,这才对杭豫左说道:“豫左啊,有件事呢,和你商量一下。”他搓着手,满意于自己对“奸夫”的态度越来越平和了,“你我身份不同了,所以呢你看这样啊……”他叽叽喳喳一通说,道出十五那日的安排。
杭豫左听完后,在颛孙肃行的期待中展颜一笑,“听从殿下的安排。”
“感情好。”颛孙肃行拍掌,这唱戏的日子里要什么都顺顺当当的才开心呢。
狗蛋一只手抱着全部贺礼,狗腿样的窜进门里来,妥妥当当的摆放在桌子上,方便皇太叔查看,“殿下,东西全都在这了。小的给您看过了,最值钱的莫属这幅前朝大书画家的真迹,您看看。”
“你这家伙,尽知道钱,俗气。”颛孙肃行不放过任何打击狗蛋的机会,接着稍稍撸起袖子,一样一样的仔细翻阅桌上的字画书籍。宁静美好的阳光落得他满身,单单侧头捧书的姿势,竟也有帝王般的威仪。
狗蛋偷偷的和杭豫左对视一眼。
“这帮人在这点上倒有些心得。”颛孙肃行合上手里的书,转头说道:“豫左,这些都送给你了。”
大出狗蛋的意料,杭豫左笑道:“明明都是祝贺敏筠县主晋为郡主的贺礼,我怎好意思收呢?”
“诶,”颛孙肃行认真的说:“敏筠年纪小,书上的字能不能认得一成还是个问题。好东西岂能暴殄天物了呢?不如送给最为需要的人。而你,教授敏筠读书,对她来说比礼物更为美好。”
杭豫左便不再和他客气,道声谢。
狗蛋默默的瞄着两人“郎情夫意两相知”的样儿,心里忽地不是滋味。
很快,十五到了,又是一片欢快的气氛中,敏筠有了新的封号,“桐吉郡主”。颛孙肃行对这个封号的选择表示了极大的满意——凤栖梧桐、平安吉祥,真配得上他宝贝女儿。
随后一架马车等候在皇太叔府门前,颛孙肃行牵着敏筠的手跨过门槛,但他没有继续向前走去,而是等了等,等到杭豫左与他并肩之时,相视而笑,他自然而然的牵起杭豫左的手,这不够,还得是十指相扣。
这副天造地设一般样的画面落在凑热闹的百姓眼中,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顿时蔓延开来。
走到马车前,杭豫左万分体贴的扶着颛孙肃行踏上车辕,那般小心谨慎的模样,目光仿佛化作了牛皮糖,死命的蘸在颛孙肃行的身上,两手一并举起托着,仿佛面对的是一样绝世珍宝。
之后,两大一小站在车辕上向周围的百姓挥手致意,在众人眼中他们像极了一家三口,和谐的突破了两人都是男人的问题。
其实有些问题,闷在脑子里想的时候,觉得真是上天入地也找不到接受的理由,可真真实实的发生在眼前了,却觉得世间原来如此美好,一切借口和解释都可以化为风,随它去吧,谁在意?
进了车厢里,帘子一放下来,颛孙肃行觉得喉头发干,轻轻的咳嗽两声,缓解刚才那一番戏做下来的尴尬。敏筠和杭豫左没搭理他,坐在另一边拿着一本画册低声说笑。
马车向皇宫前进,走的是大路,而且前一天由专门的人清扫过,马车并不颠簸,皇上把这份人情也做足了,怎叫人不赞他一声仁义之君呢?
虽然车厢宽敞,但颛孙肃行觉得闷,于是掀开帘子往外瞧。
一个人,无缘无故的盘腿坐在街边二层小楼的屋顶上,笑意浅浅的,挺好看,可这么样的举动,在颛孙肃行看来,像是有疯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