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个赤阵终于叠合为一,压着那团浓黑的戾气向地面匍匐,握着戮刀的路刀嘶吼着一刀下去,把三千年来的怒火和反抗一并宣泄而出。
赤阵一瞬扩大覆盖住整个魔都,凶厉的戮刀一刀刺进纵横裂缝的中心,扩散在外的如潮戾气逃不出去,瞬间被地上的刀抓着往回流。滔天黑雾全往地上的人涌去,汇流入他重创过无数回的灵脉,而后被他引渡入手中的本源刀,悉数按压着滚回赤阵镇压下的地底。
他一个人一把刀扎在偌大的天下地上,与被刺在刀下的亡魂齐声怒吼,瞳孔深处由猩红同沦为漆黑。
他扛住了天地戾气总量的摧折,这个争取到的一刹那足够了。
天际的白龙嘶鸣着而来,地动山摇地降落在赤阵上,以路刀为中心盘起来,全身的龙鳞同时爆发白光。
一黑一白,一刀一龙互为攻守。
白龙在路刀身后仰首,龙吟声响彻云霄,地面破碎的三方守护阵再次凝聚出阵纹相反的雏形,这一次只分裂出两条道路,一条向南的涅槃谷,一条向西的万山白虎。
戮刀身上的蓝色龙脉暴涨,一束灵力随着白龙的咆哮冲向天际,穿破了阴霾。
白龙和路刀一并嘶吼,地面下的天地戾气惨厉哀嚎,被逆行的引流阵抓出来分裂出两股,毫无反抗之力地押向两个旧神所在。
分裂之时却有一团戾气硬扛着不肯被分流出去,反而在这狂乱里挣脱了不同源的戾气聚为一体,奋力冲破了阻碍,沿着戮刀刀身拼命向上,附在了路刀手心里缠绕的伏羲琴弦。
彼时,远处的仙界,旧时的东山,取回了记忆的新生偃师临时造出了一把粗糙的琴身。
“你当初为了修补东昆的剑脊访遍了山川,取了燧人火和扶桑木为熔铸材料。”东山再起低头看着他手中逐渐成型的琴身慢慢说,“真庆幸你找到了扶桑木,补好了东昆后还有存余。”
偃师没有吭声,指尖泛着过度透支灵力的灵纹,动作快得化出了残影。
那把曾经的伏羲琴是远古时仲亚两位父神一起做的,本身是把神性极高的灵器,这么仓促之间要让他做出一把具备神性的琴难得要命,所幸只配一根琴弦,否则估计得取龙脉和朱雀心羽并入不可。
“抱歉,时间实在仓促。我用一千年的时间化而出形,再蓄了两千年光阴的灵力,涉天地时也很快就将力竭,我的机会只有一次。我需要等青龙先苏醒,商榷出对策并加以实行,还有戮刀东昆的修为等等,一切条件都难以聚齐。这次是唯一的时机,我只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你记起所有,还要帮我做琴身,真的很抱歉……”
卢偃眼底全是血丝,一边疯狂造物一边漠然地听着,对面前这个亚的虚影没有半点反应。
就在此时,轰鸣声从魔界方向传出来,几乎响彻了天地。卢偃的手一顿,低头又加快了修造速度。
东山再起转头看过去,在龙和刀的嘶鸣声里听见了夹杂在其中的微弱呼唤。
穿过数千年,甚至数万年,那声音依旧如此熟悉。
他怔了片刻,旁边的偃师忽然也吼了出来:“好了!!”
东山再起低头,一把仿造了七分的无弦伏羲琴身塞到了他怀里,卢偃的手鲜血淋漓,染红了琴身边角。
偃师冷冷地盯着他:“伏羲琴造好,这罪该你赎了,父神。”
第82章劫后
混沌。
“由善入恶容易,由恶趋善太难。”
“天地生灵善恶相生,并不分明。但善易弘扬,恶难磨灭。自生灵而出,其心便生妄欲之念,这二者并存,持有平衡。”
黑雾如河川溪流般被放逐出魔都,宛如从潘多拉魔盒里放出的阴暗。
路刀死守着本源,靠着刀上龙脉捍卫本智。
白龙运灵支撑整个新阵的运转,巨大的爪子紧紧抓着地面,龙身之下两阵交叠。
一刀一龙处在天地戾气狂乱的阵眼,透支了灵脉,继而抽本源,咬牙与地下的众魔对抗。
处于风暴之中意识不到时间尺度,他们只觉得仿佛镇压了千百年一样漫长,仿佛身躯都化成了磐石,变成了僵硬的雕像。
与仲魔抗衡之中,路刀撑得艰难,唇齿间无意识地磨着温浓的名字,用这条龙来抵抗。
白龙眼睛里一片混沌,灵纹流淌过每一片鳞片之间的缝隙,攀附到他眼角,戾气也如蛆附骨地顺着他裂开的灵纹粘上来。魔与神对立,大部分魔难以受神感化,大部分神却容易受魔同化。
神在九天上,以最高视角守护族下的众灵。神保持断情绝欲,维持天道指向,神本该是完美无缺的守护者、善与强大的代名词,他们与恶绝缘。
——原本该如此。
然而好笑的是引流出去的那些戾气里,大部分是当年诸神自身的恶。更好笑的是,白龙感知到了那些神的恶,它们也来撕扯他的灵智,想让这条龙沦为戾气的温床。
因为在这引流途中,它们发现降了神格的白龙不再是那个无欲无求的楷模,这家伙心里也潜藏着恶念。
那你这家伙还装什么?来和我们一同沉沦啊,放下那个枷锁一样的身份,来放纵,你会发现怎样的痛快!
诸如此类的声音在白龙识海里此起彼伏,诱惑得很。他将戾气不停引流出去,也有戾气在被驱逐前拼了一口气来恶心他一把,都在想方设法地把他带进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