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丹樱垂敛眉,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圆润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微微泛黄的封面,喉咙情不自禁地滚动着。屋内寂静的分子流动着,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她黑色瞳孔转了转,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一动不动站在旁边,沧桑之感达到极点的幽暗身影。
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不知道他对于人生这几次选择最大的感触是什么?顾丹樱狠狠地甩了甩头,瞧瞧吐了吐舌头,暗自鄙视自己像个狗仔一样,想要窥探别人**的行为。
宋玉往沙背椅上靠了靠,手指搁在嘴角边,将目光转向了始终不曾抬起过头的函可,微微起唇,声音淡淡地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想……大师肯定不会只是讲讲故事这么简单吧?”
函可近乎透明的身子一震,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尴尬不已,空气中都弥漫着意外的色彩。他专心致志的思考了一会儿,微微扭着头,将视线落在了顾丹樱手中的书籍上,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声音低沉的道:“我想麻烦你们让这本《再变纪》重见天日。”说完,他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像是压在心头那颗巨大的石头被清理了出去,就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顾丹樱闻言,吓得双手一抖,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诧异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耳朵,动作夸张,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须臾,便将视线转向了淡定的宋玉,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眨巴着眼睛,询问此事的真实性。
宋玉嘴角微微一扯,笑的有些高深莫测,他搭在沙上的白皙修长的指尖极有规律的敲着,仿佛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他半眯着凤眸,仔细地打量着身体近乎透明的函可,心情蓦然变得有些浮躁,说不上来,总感觉这种目的似是太过单纯了些。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函可深深地叹了口气,始终低垂着的头缓缓地摇了摇,黑色的瞳孔逐渐变得暗淡无光,枯瘦的指尖相互摩挲,无力的闭上双眸。顾丹樱感觉到他周身弥漫着浓浓的悲伤,忍不住扯了扯宋玉的衣角。
弥灯百无聊赖的盘腿坐在沙上,后背半倚着,姿态慵懒,看着这场自己惹出来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心虚的抠了抠高挺的鼻梁。啃了口苹果,用它消磨着时间,不断的咀嚼着,嘴里出咔嚓咔嚓苹果的清脆声音,在这死一般沉寂的氛围中显得尤为突兀。
顾丹樱无语的咬了咬下唇,瞪大眼睛怒视着吃的津津有味的弥灯,使劲扯了扯他身上被洗的白的僧服。弥灯被惊得一下子将一整块还没来得及嚼的苹果只吞了下去,他表情痛苦的指着喉咙,眼眶中都冒出晶莹剔透的水花来。
“呀!对不起啊……”顾丹樱起身,手忙脚乱的拍着他的脊背,顺着气。
“这就是你执念了四百年目的……?”宋玉瞥了眼幼稚的两人,淡淡的问道,好像什么都在他心中激不起浪花来。
“就这些,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吧!”函可低低笑了声,语气诚挚:“我知道现在时代不同了,清朝也已经灭亡了,她得到了该有的报应。”
看不出他有一丝说谎的痕迹,宋玉不禁泄了气,微微耸动着肩头,心中颇为无奈,嘴角嘲笑的勾了勾,只道是自己太过于紧张。
他凝眉敛目的思索了片刻,才低低的道:“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将视线落在了半旧的书籍上面,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它不同于普通的东西,我们也不能保证最后的结果就是最好的。”
“谢谢!”函可声音低沉,顿了顿,继续道:“这些就够了。”
话毕,他缓缓地抬起头来,他苍老的面孔上是死一般青灰的白色,突出的骨骼棱角分明,看的出来年轻的时候必是一位美男子。
他眨了眨眼睛,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地笑意雕刻在眉梢,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他将视线重新落在了珍藏多年的书卷上,神态自若,手指缓缓地摩挲着,所有的细节都一如既往,好像那本被自己已经遗落在一角,散着淡淡墨香的书卷就在手中。
敞开的落地窗拂过一缕微风,蓝色的水墨印花窗帘被吹得微微浮动。顾丹樱却微微缩了缩身子,觉得冷得刺骨,浑身的鸡皮疙瘩冒了起来,忍不住双手抱胸,试图将立起来的豆豆搓下去。
函可缓缓地闭上双眸,泪水沿着皮肤滑了下来,这次真的是要走了……
他近乎透明的身体不断变化,蜿蜒扭曲着,像是被什么努力挤压着,他却始终秉持着老当益壮的精神,苍老的面容上始终保持着宁静祥和。
三个人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面面相觑,手足无措的不知作何反应。
渐渐地,他的身影碎成了成千上外的幽光,顾丹樱猛然间站了起来,伸手试图去抓函可已经消失的身影,显而易见的一无所获。
光斑漂浮在半空中,以吊灯为中心,由里及外,一圈圈的分散开来。宋玉和弥灯对望了一眼,交流了太多的情绪,所有的事情了然于胸。
盈盈的光芒在耀眼的白炽灯下,显得无足轻重。顾丹樱双腿一软,跌坐在了软绵的沙上,她无力的靠着背椅,扬着头,目不转睛的望着悬浮着的光斑。
它们似是留恋的转了几圈,络绎不绝的向着窗外飞去,缠绕在蓝色的水墨印花窗帘之间,像是悬浮在宇宙中迷人的星空。最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顾丹樱失魂落魄的躺在沙上,心中颇为怨愤,她蹙着秀眉,目不转睛的望着天花板,愤愤不平的想到,为什么好人都要经历种种磨难?
宋玉弯着腰身,伸长了手指,将放在桌上泛着黄色斑纹的书卷拿了起来,认真仔细的翻看。
“这书怎么办?”宋玉从书中抬起头来,突然间问道。
顾丹樱啧啧了几声,为难的摸着下巴,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独吞的话也下不去嘴,再说纸张这种东西不必瓷器,比较难管,到时候弄坏了,函可和尚还不得找我拼命?这也太不厚道了。”她耷拉着脑袋,做出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样,突然,她拍了下大腿,惊呼道:“要不就交给国家吧!这可是函可亲笔书写的,比那些手抄本值钱多了。”
宋玉嘴角微抽,轻轻咳了一声,眼神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同样一脸蒙蔽的弥灯,对视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
“你决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