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幕瑟没有说话,看着明梳的眼神却透着一丝古怪:“你是小竹的妻子。”
“如果你说的是叶竹宣的话,我是。”明梳点头,眼中平静无波。
言幕瑟没有急着开口,只是将右手递到明梳的面前,摊开,掌心是一块洁白无暇的玉,原本被烧掉的丝穗被人用一根黄色的丝带代替,低垂在空中,轻轻摇曳。
明梳眼神一变,泛起一丝暖意,接过白玉:“谢谢。”言幕瑟摇头笑笑:“我本以为女子固执的时候是拉不回来的,没想到当时我一出声你就自己离开火场了,看来小竹的眼光不像他的运气那样差。”
明梳轻叹一声,看向言幕瑟的眼神却越来越奇怪:“你说你和叶竹宣从小一起在暮深院长大,可
他死了你似乎并不伤心。”
“叶竹宣……看来你其实并算不了解他,对吧?”言幕瑟迎着明梳的眼神,了然的一笑。看着他的笑容,那一瞬间明梳很想反驳,可是开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叶竹宣,在她眼里的叶竹宣并不是真正的叶竹宣,她知道。并不是只有她有过去,叶竹宣也有,在嫁给叶竹宣的那个晚上她就知道,她所认识的叶竹宣不是完整的叶竹宣,因为一个真正胆小怕事的人绝对不会答应前任的红叶斋之主接下这样偌大的红叶斋。如果叶竹宣是个没有能力的人,当初叶兰轻也不会放心将红叶斋交给他,这些,明梳不是没想过。可是,她却仍习惯了将他当作一个弱者来考虑,也许真的是被他平时的败家模样给欺骗了,但是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从前的他,是什么样子?”明梳握紧手中的白玉,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说出。
言幕瑟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示意她安心,这才道:“你比我以为的还要聪明,白夫人。”
他喊的是白夫人,不是叶夫人。
明梳心中一动:“叶竹宣也不是他的真名?”
“你相公的真名叫白凰烛,是个很幼稚的家伙。”言幕瑟轻轻笑了笑,随即又道,“他是我们暮深院八个人当中年龄最小的,也是个善良单纯到让人忍不住想抽的家伙。不过,他虽然单纯,却并不蠢,知道有人要杀他,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所以说,方才言幕瑟一直喊的其实并不是“小竹”,而是“小烛”,明梳这才明白过来。
言幕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明梳要再听不出来就真蠢了:“那尸体不是他的,他早就带着小苍蝇和花枝离开了。”
“我想,应该是这样吧。”言幕瑟含笑点头道,“你的打算呢?要去找他吗?”
明梳闻言,脸上的喜悦之情还来不及扩散开来便以消敛,摇头笑道:“不,我才不要去找那个家伙,害我哭了怎么久,要找也是让他先来找我。我……还有些事要办。”那些因为他而被她一度放下的事。
言幕瑟也不劝她,只淡淡道:“既然这样,那么我继续去找那小子了,你有什么话想让我替你转告的吗?”
“不用了。”明梳神情一黯,转身看着明媚的朝阳,突然觉得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突然发生了太多事,突然改变了太多,方才的朝阳与现在是一样的,只是看朝阳时的心情已全然不同,她的人生轨迹,向着未知慢慢延伸开去,却不知明天又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那个叫做白凰烛的相公。
世间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只是——手中的白玉被自己握得滚烫,她似乎又看见那个败家子握着这块玉的时候那紧张的样子,像是捧着这世间的唯一
有些东西,终究是不能割舍的。
低叹一声,明梳拨开依旧在忙碌的人群往朝阳所在的方向走去,行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帮我转告那个败家子,叫他把事情办完了自己滚过来见我,扔掉这块玉有什么后果,他是知道的。”
言幕瑟闻言轻咳一声,伸手摸了摸鼻子,心道这次有人完蛋了。
而那个就快完蛋了的某人,此刻正坐在苏州城某间客栈之中,远远的看着已成灰烬的红叶斋。
驻云客栈。
客房之中,一个人坐在窗前,品着一壶清茶,叶竹宣远远看着那渐渐消失的火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拉扯了自己的衣角,叶竹宣回过头便对上了叶华吟清澈的眼睛,那眼里分明有着悲哀与不舍:“爹……”开口之后便是哽咽,叶华吟再如何懂事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许多事情从未经历,昨晚那些杀手出现的时候,他明白哭喊都没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父亲,所以一路上他都沉默着,尽量不去打扰他,一直到现在,他们终于躲过了追杀。
叶竹宣看懂了叶华吟的眼神,柔柔的笑了,那笑容是叶华吟平日所熟悉的,今日看来却不知为什么多了一种别样的感觉。他的爹还是以前的爹吗?那一瞬间,叶华吟只想这样问。
“花枝姑娘呢?”叶竹宣轻声问道。
叶华吟呐呐道:“她累坏了,现在已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