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虽然年龄、发型、打扮、衣着都有着明显区别,但王敏的面容与气质,像极了我在Z大见过的舒晴。我瞬间领会了吴国鹏给我这张照片的用意,也终于明白了袁主任和舒晴之间的微妙关系,明白了袁主任一再对舒晴进行保护的原因。
他把对王敏的爱寄托在了舒晴身上,通过对舒晴的保护与照顾,消除自己对于王敏的愧疚。这是一种明显的无意识行为,说明他一直都没能想起自己对王敏做过的事。否则,他是无法面对与王敏长相十分相似的舒晴的。
我知道该怎么杀他了。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大学陈主任”。我拿起电话,这才猛然想起,我跟陈主任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联络过了。这个号码的真正主人,其实正是袁新强。“大学陈主任”这个名片,只是为了欺骗之前那个不完整的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接通键,听筒里瞬间传来袁主任兴奋的声音。
“干得好。”他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我想起明溪,心底升起猛烈的悲痛与愤恨。但紧接着,我突然意识到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一阵慌乱。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用右手紧紧捂住嘴,憋着气息浑身颤抖,两秒之后才勉强镇静下来。双眼一阵酸痛,我抬手摸了摸眼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下了泪水。
“嗯。”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沉稳的声音说,“叶秋薇她……”
“对,你可能还不知道。”袁主任说,“五分钟前,她在病房里割颈自杀了。”
我瞬间一阵眩晕,险些从座椅上滑落。灿烂的阳光刺破车窗,无情地灼烧着我的双眼。我捂住嘴,没敢发出一丝声响,泪水却如洪流般倾泻而出。我屏住呼吸,慌乱地抽出一沓纸巾,用力地抹去泪水。
“我想见你。”袁主任又说,“中午十二点,老地方。”
我用喉咙发出一声回应,随后挂了电话。呆滞两秒后,我再也克制不住情绪,趴在座椅上失声痛哭。我知道不该对叶秋薇产生感情,但根本无法控制感性力量在体内的蔓延。我想起她哀伤的眼神,终于明白了那哀伤的来源。如果我能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即便粉身碎骨,也绝不会任由她毁掉自己的生命。
我浑身剧烈颤抖,几乎快要崩溃。突然,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老婆打来的。我用力擤掉鼻涕,漱了漱口,做了几个深呼吸,随后接了电话。老婆稀疏平常又充满暖意的声音,让我再次有了强烈的现实感。
“一新。”她问,“中午回来吃饭么?”
“不了。”我沙哑地咳嗽着,随口编了个谎言,“我跟一个领导约了午餐采访,晚上才能回去。”
老婆沉默了几秒,嗯了一声:“那晚上早点回来。”
我想了想说:“照顾好蛋蛋。”
11点58分,我来到和袁主任约见的“老地方”、东四环附近的一栋老式住宅楼。住宅楼建于八十年代,原本是附近一所中学家属院的一部分。后来中学搬迁,家属院也拆除大半,这座建筑则因为几个钉子户而留存下来。几年前,袁主任买下六楼的一套房子,作为我们见面的主要地点。对刘向东的心理疏导,就是在这套房子里完成的。
12点整,我在门口用力地咳嗽两声,袁主任便打开门,将我迎了进去。一见面,他就死死盯住我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我的心。我知道,即便叶秋薇以自杀为代价,换取他对我的信任,他也不可能彻底信任我。他这么着急地约我见面,恐怕也是为了对我进行观察与试探。但是,他已经失去了敏锐的感知能力,只要我愿意,就能轻易地瞒过他的眼睛。
他死期将至。
“你是怎么杀掉她的?”他示意我坐下,“简述一下你们交流的过程。”
“她丈夫。”我坐到老旧的暗红色皮沙发上,故作惬意地翘起二郎腿,“她丈夫和舒晴一直保持着情人关系,她一直都知道,这是她的心病,也是她的致命弱点。”我轻松地笑了笑,“我只是不停地描述秦关和舒晴作为情人相处时的情景,你知道——”我比划了一个自上而下的手势,“由浅入深。这是她唯一的弱点,我以为她会有所防备,但她没有。在我的描述过程中,一直理性的她,爆发了深藏在内心的情感。我通过这种方式引发了她心中的嫉妒、自卑、痛苦和恨意。她被我带回到现实世界,回想起自己的不幸,又发现自己深陷病房的现实,自杀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发现,提到舒晴的名字时,袁新强的目光突然明亮了几秒。在这几秒时间里,我迅速说完了剩下的话。在舒晴的影响下,袁新强一定挑不出话里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