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到哥哥厉风的死亡通知,冲进公安局,也是在脚下这个位置,她撞了两下都没撞开这道门,门死沉,而她当时已筋疲力尽。
终于撞开了门,汗水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散发着寒气,她紧咬牙关,透过朦胧的泪水,看到哥哥就躺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解剖台上焦糊一片,那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本已绝望的厉落忽然燃起了一丝侥幸……
不,那一定不是我哥,不是厉风!
那玩意烧成那个样,阎王都不知道它是谁!
厉落的腿仿佛碳化了一般,身上粘腻腻的,一动也动不了,她只能扶着门,远远地看着。
她看到云开什么防护都没做,仅穿了一件白大褂,甚至连手套都没带。
他站在那具焦尸前,脖子长长,眼放蓝光,就像想要喝人血的野兽。
他熟练地从那一排刀具中拿起一把,在那具焦糊的尸身上划了长长的一道,他扒呀掏呀,满手暗黑色的黏液……
他又跑到头的位置,手里的解剖刀迅速掉个儿,用刀柄开始剥离骨膜。
手上黏腻的体。液和人血使得刀子总想溜,他不得不转身去洗手,再转回来的一刹那,一抬头,就看到了她。
他短促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陌生,很冰冷,仿佛从未相识过。
云开整个人又被吞没在沉默繁琐的尸检当中,动作有条不紊,却诡异地倍速着。
人皮血肉之间发出的黏腻的声音,刺激着厉落的神经,她愕然、惊悚地看着云开那机械的、疾速的不似人类的操作,看傻了眼。
她感到身体里有什么支撑着的东西断裂掉了,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在这站着干嘛?”
季凛走过来,打破了厉落的回忆,他推开解剖室的门,厉落也悄悄跟了进去。
季凛一进去就怏怏不乐,没精打采,尽管已经三十岁,但他丝毫没有发福,面容棱角分明,下颌线清晰,两条浓浓的眉毛一皱,185公分的颀长身躯往椅背上一趴,竟还像个发愁的少年,他生来就窄小瘦削的脸蛋,和他身上的肌肉线条非常不协调:
“小云,线索断了,老张让我七天破案。”
云开没理他,聚精会神地望着显微镜,薄削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安静气场。
季凛似乎习惯了云开的冷漠,他往解剖台旁一坐,长腿交叠,搓着下巴上,兀自复盘:
“宠宝的老板娘跟王雨萱有过争执,但这不足以构成杀人动机,而且痕检也做了,他们的住所、诊所和车里都没有检测出王雨萱的DNA,宠宝的动物麻醉剂里,也没有水合氯醛。”
”真爱堡倒是有这种药,但是王雨萱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在宠宝宠物诊所。诊所只有前门有监控,后门直通小区,小区里没有监控,小区门口的探头也没有检测到她的身影,真是邪了门了,她从进到诊所的那一刻,就再没出过这个小区。”
“小云,你给分析分析呗!”
厉落一听到季凛叫“小云”,她就想笑,云开可是局里的王牌法医,老成持重,不苟言笑,敢这么叫他的只有季凛。
局长下令七天破案,眼下线索断裂,季凛泰山压顶,这是来找云开讨好求助来了。
云开的精力仍沉浸在显微镜里,像个冰冷的电脑一样,语气不带任何起伏、语速飞快地说:
“这是我验过的最干净的、创口最少、死相最平和的尸体。从尸僵分布来看,废弃家属楼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是抛尸现场。如此简单的尸体处理方式,应该是初犯。男性作案会选用直接力量,刀斧棍棒,而女性作案则会使用间接力量,毒鼠强,注射器。”
“女性犯罪动机就那么几种,嫉妒、积怨。一个年轻、瘦弱、胆小、有车、与死者有仇怨的女性,排查社会关系就好了,你愁什么?”
季凛脊背挺直,抓住椅背拼命摇晃,哼哼唧唧:“我也想排查,得给我时间啊!我现在急火攻心,就看这两家诊所里的女的很可疑,你说,凶手是不是精通药理,才会想到使用水合氯醛这种东西杀人?我以前听都没听过。”
云开也停下了动作,眉宇间陷入疑惑:
“目前没有临床表明,水合氯醛和五氟利多混合用药会立刻致死。”
“王雨萱的情况比较复杂,首先,她一直在服用五氟利多,五氟利多的用药禁忌是不能与中枢神经系统抑制药合用,而水合氯醛里恰恰含有抑制中枢神经系统的成分,水合氯醛的用药禁忌也是精神抑郁和患者禁用,那么这两种药物如果超剂量注入王雨萱体内,就十分危险,她的中枢神经系统会受到严重缺氧性损害,造成心脏损伤,如果不及时送医,这种急性中毒就可能会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