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我不说了。”在陈家,“姓冯的小子”一度是个禁区,碰都不能碰。看到安琪变脸,她娘连忙转而说起别的:“孩子我给你带得好好的,一根毫毛都不得少了你的。不要老惦记,听到没?”
“嗯。”
“有事没事多和你公司单身的男同事出去玩玩,不要总是一个人钉在家里,假如有合意的,先考察考察也是好的。我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嫁人。”
“……知道了!”
“你一个人在家,也要好好吃饭,晚上早点睡,不要在电脑跟前一坐就到两三点,听到没?”
“知道了知道了!”
……
儿女都是债,都是债。安琪坐在出租车上,看着久久立在路边朝自己挥手的母亲,想到临出门时父亲那担忧的一瞥,只觉得满心里都是怆然。
父亲曾说,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有节,谓之和。中和之道十分难得,所以自古又有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一说。父亲又说,人一辈子的情感就象一堆木炭,此时损耗得太过厉害,到了后来,即使遇到对的人,对的事,也难免只余下块块白灰。
安琪和父亲,大多数时候其实更象师生,所以当他也和她讨论起情感的事时,父女俩都不能如以往般从容。后来,安琪才明白,表面平静的他对她有多忧心。他不象母亲,可以找人哭诉,可以向她抱怨。他把担忧深埋在心底。
安琪常常恨自己,为什么要让最亲近的人担忧;也恨他们为什么非要替自己担忧,明知道他们的担忧只会让她更难过。
母亲有些发福的身影在出租车后视镜里越变越小,消失不见。安琪仰头眨了眨眼,把一点泪意全部憋了回去。
她从未象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早一点摆脱困境、变得强大。一定要让自己快点好起来!要早点拿到插画师的专业派司!要成为一个出色的设计师,要挣很多钱,要有能力自保,也保护这世上她最爱的亲人们。
再次回到工作岗位上,安琪发现,古冬公司目前的情况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热火朝天,动感十足。
为了更好地把握和了解古冬公司的经营业务状况,以便于起草精确和有吸引力的招股书,证券公司派出的保荐人对古冬的财产和有关合同协议作了广泛的审查,包括所有的贷款协议、重要的合同等等。古冬公司里牵头的除了总裁莫小波,还有云联派来的一位陈副总,据说因为全程参与了云联其他几家公司的上市,经验和能力都十分强悍。一波又一波的审查,让古冬的高层们个个嘴角起泡,面目狰狞。
这天下午,安琪被莫小波叫到办公室。
“从现在开始,你除日常工作外,协助陈总和集团公司进行联络。”莫小波头也不抬,一边看文件一边吩咐。
安琪蒙了,“为什么是我?我是设计部的啊,不是有李助理吗?不是还有张秘书吗?”
“现在公司里哪还找得出一个闲人?”莫小波将一沓部门年度预算调整的文件往安琪面前一放,“这些送到郑总的秘书室,赶紧去!有什么意见,一定要及时反馈给各部门。”
安琪觉得真他娘的冤,她也没闲着啊。公司除了忙着筹备上市,日常的项目也不能丢,每个季度还会开展一系列营销活动,界面创意、制作,不都是她这个设计师的活儿么?她何尝不是每天加班?
但莫总裁在人事安排上向来神出鬼没,她一介蝼蚁,讲理怕是不行,只能含恨抱着一堆文件袋转身出门。不过她多了个心眼,拿包时向消息灵通的朱迪打听了一下,这才了解其中内情。
原来集团公司和古冬用的是不同的oa系统,从网上报不了报表数据。跑过几趟后,李助理死活不肯去了,路远天热,她自己又一堆事要忙,而且据说集团的人又太难缠,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总之最后,这差使是落到了安琪头上。
“郑东耘很凶?”安琪心里一沉。
“不止是郑总,听说他手下助理个个十分难缠,那叫个吹毛求疵呀……”朱迪悄悄说。
“难道老娘就天生是炮灰命吗?”安琪愤怒不已。
“你不一样啊,大家都知道你跟郑总熟,总会给你留点面子。”朱迪巴结地说。
熟?安琪简直要呕血三升。真是六月飞雪,人言可畏啊,搭过两句话就叫熟了?她连他门朝哪儿开树朝哪儿栽都不知道,她怎么就跟他熟了?
当安琪终于走进集团公司的那幢大楼里时,她在心中反复吟诵一阙词: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看在你们给老娘发钱的份上,今天就忍了!
☆、报表
当今的互联网新贵们都有这么几个特征:聪明,骄傲,执行力强。郑东耘也不例外。因为聪明,所以不明白为什么在他看来并不难的一件事,有些人却总要重复修改无数次才能完善。
有这种想法的人,脾气自然不会很好。极度挑剔龟毛外加嘴损,直接导致人送外号威震天。和他一样龟毛难缠的还有几位高管,被普罗大众统一归类为狂派。一说到某个项目是狂派在主抓,云联上下顿时要皮紧三分,文书上连标点符号都要拿放大镜检查。
谢天谢地,即使是主管们,也并不需要经常面对郑总本人。作为cfo,郑东耘的主要精力一向都在资本运作上,公司日常管理都是曾总裁操刀。而在郑总的映衬下,身为博派首领的曾少联和其他几位元老,则显得如春天般温柔可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