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怕了,怕他是那把弹弓藏在身后手心里握着小米伪善的孩童。」
那日后,我便住进了锦棺坊。
大约是因为我告诉白老板,我是从瑶仙岛过来的旅人,过了盛夏便离开。
他狭长的眸子含笑说:“真好,那岛上可有我一个故人呢,只是我从来没去过。”
锦棺坊并不像那些人说的那样阴森可怖,在幽深的巷子,抬头能望见高墙外参天古树,朱红的大门便笼罩在重重绿荫之下。我告诉白清明,这里与我在瑶仙岛住的地方很像,只是这里没有那种开白花的叫伽罗的树。
“伽罗树没有叶子,花朵簇拥在枝头,像落满了雪。听闻那花是千年不败的,不过谁知道,那些个老人们说的,反正他们祖祖辈辈都没见过那花凋谢过。”
“真是奇花。”白清明笑语盈盈,“有机会一定看看才是。”
那日刚下过雨,碧空如洗。
我扭头看他,他执一颗晶莹饱满的紫葡萄在唇边,却没咬下去,只是看着天发愣,面上是有几分温柔的。我想,他一定是在想那瑶仙岛上的故人,便问:“岛上的是你什么人?”
他顿了一会儿才说:“是我师兄。”
“你们相处得不太愉快?”
他有些惊讶,却笑了:“何出此言?”
“直觉。”我就是老实,“你提起他时眼睛发暗。”
白清明笑得更浓了,不知是哪来的风吹起他紫灰色的长发。有檐下的麻雀蹦到他的脚边,他便抓了瓦钵里的小米伸出手,让那雀儿来啄食。那雀儿啄食完,扑棱棱翅膀,便没心没肺地飞到枝头呼朋引伴。在我看来,白老板那温柔的眼神却透过麻雀看见了其他的东西。
“他忘记我了。”白清明说,“有些东西,能留住的自然能留住,留不住的也不能强求啊。”
这话平平常常,却擂在我的胸口上。
凡事莫强求。
我笑了笑,杯中碧绿的茶水映出我漆黑如墨的眼,不知不觉也染上了暗色。白清明突然露出一笑,用让人心尖儿发颤的诱惑声音问:“那么,在下此番也算掏心掏肺,作为公平,你是否也该坦诚相见——可爱的小麻雀,你千里迢迢跑到这风临城,到底是来干什么呢?”
小麻雀,小麻雀。
我吓傻了,茶水洒了一身。
原本以为这城内的人都是肉眼凡胎,哪能瞧出我的真身。说起来惭愧,虽然名字取得雄心壮志的,其实我只是个妄想便凤凰的麻雀。以前还做麻雀时,跟着一大群族鸟在房檐嘴碎,争地盘,偷食,吃软怕硬,见风使舵。如今成了精,有了人形,骨子里的鸟性却是改不了的。
我有些怕了,我怕他是那把弹弓藏在身后手心里握着小米伪装的孩童。
“你不必怕,我不是柳非银,没那么爱多管闲事。”
白老板说起他咬牙切齿面露凶光。在锦棺坊呆的日子不久,却知道那个柳非银名义上是棺材铺的伙计,私下却是惹是生非完还要自家老板帮忙擦屁股的人物。正说着,那人便领着那个鹅黄衫的女娃小荻来了,桃花眼里含着水,对谁都亲热。
不过他们再和气,这锦棺坊也成了我的心病。
我就这一条命,即使苟延残喘,也想好好的活着。
对我来说,凉茶铺子很安生,有烟火气息,还有我喜欢喝的酸梅汤。
“喂!”
无比冷清又便扭的打招呼声,我扭头看着店花。
他没看我,板着脸:“你现在夜里是睡在城外的老离树上,还是去白大哥的棺材铺那里?”
其实比起那黄鼠狼和野猫出没的野外,锦棺坊的确很舒坦。不过,我可不敢以身试法,告诉那个总是用打量食物的眼光看着我的绿意,麻雀肉真的很不好吃。
“其实现在城外的树上挺凉快,总不好叨扰人家。”
“嗯。”店花总算把高贵的脸转过来,“凤彩,你来风临城干什么?”
白老板这么问,店花也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