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衙役哪里想到一个农家小寡妇身上会有这般强大的气势,只一个眼神,便让他们心虚到不敢直视。只是,苏县丞亲口吩咐下来的差事,他们也不敢不应,虽然胆寒,但仍是粗着嗓子道:“犯了什么错你跟我们去趟衙门便知。”
闻声,华青弦也不说话,只淡淡瞅着那放话之人,一双厉眸,带着几分愠色,竟似能穿透人心。那人被她这么一瞧,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翕动着嘴唇方要再放狠话,华青弦却已是又慢声开口:“我跟你去。”
那人听华青弦松了口,心中大喜,正要让自己的手下去锁她,华青弦俏眸微斜,又是一记眼刀杀来:“我自己会走。”
声落,华青弦拂袖微扬,率先而走。那五个衙差为她的气势所伏,竟是一路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全然没有注意到,华青弦身边的小男孩是何时离去,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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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羿跑到村长家的时候,小颜正坐在村长家的大炕上吃馒头,一听说华青弦被官差抓走了,当时便吓得哇哇大哭。村长一听,亦觉事态严重,他虽是个糊涂人,可也明白华青弦不可能犯下什么大事,又想到前几日到他们村里来了两趟的苏府马车,心里也有了些数。
只是,对方毕竟是苏县丞,他一个小小的村长,又能怎么办?
正为难间,惊觉身边的两个孩子都不见了,村长一惊,连忙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北山脚下,却突然不见了两个孩子的踪迹。村长觉得奇怪,又四下找了好一阵,眼看着实在是找不着,村长抬眼望着北山一叹,终还是垂头丧气地回了村。
却说,小羿和小颜从村长家出来后,一路奔着北山而来,小羿觉得阿十定是在山里找娘亲和自己,所以目标很明确,小颜虽不明就理,可跟着哥哥她也没什么好害怕,所以也吭哧吭哧地跑着,刚跑到北山脚下,天火突然出现在两孩子的面前,二话不说,一手一个,捞着两孩子便闪到一旁的大树上去了。
然后,他们一起看着村长没头没脑地找人,又看着村长一脸失望地离去,直到村长最后走远了看不到身影,小羿才扳开天火捂住他嘴的口,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啊!”
未料到小羿会突然出口,天火被咬了个正着,瞅着手掌上的两排小月牙印,他气得眦牙咧嘴着直叫唤:“小子,你属狗的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颜扭头一看,认出是那天在树上见到的天火,立马笑成了一朵花:“包子大叔,是你喔!你可真厉害,你怎么知道我和哥哥是属狗的?”
树很高,小羿脸色有点白,但还是隔着天火紧紧抓住了小颜的手,疾言厉色道:“小颜,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他不是陌生人,他是包子大叔,他吃过娘做的包子呢!”
闻声,小羿冷冷又看了天火一眼:“有一天家里丢了四个包子,不会就是你偷的吧?”
“我怎么可能偷包子?都说了那是你们爹给我的,给我吃的好不好?”
从未见过天火,小羿自是不敢轻信于他,可是,听完这句话后,他原本紧张的小脸,霎然便轻松了不少。这人提到过阿十,那就代表着是‘自己人’,虽然不明白他和阿十有什么关系,但,看在他们一家救过阿十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加害他们,只是有一点,他不得不提醒:“阿十不是我爹。”
“嗬!你现在倒是不肯认了,平时叫得可欢。”
挂记着娘亲的安危,小羿不欲与他多说废话,只反问道:“你为什么抓我们上树?是阿十派你来的?”
“算是,也不算是,不过,如果你对我态度好一点的话,我说不定也能带你去寻他。”
仅仅只是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华羿突然便似开窍了一般,紧紧抱住了天火的大腿:“英雄,请你带我们去找阿十吧!”
噗!这孩子……他只是随口说了句让对自己态度好一点,犯得着这么夸张么?英雄,他,严重地觉得自己暂时还承受不起这两个字啊!
“行了行了,你也跟她一起叫我包子大叔吧!”
“那你是答应带我们去找阿十了?”
天火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眉,而后,重新夹起两个小娃娃,提足运气,飞啸着寻他们门主而去。
——
入山之前,阿十是这般说的:万物相生相克,即有障林,那便一定有解障之物。可当他真的入了北山深处,他才发现,这里的障林根本就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人工栽植而成,是以,莫说是解障之物,便障林之外,甚至连虫蚁都寻不到一只。
“门主,可有解?”
抬眼望去,只见重峦叠嶂的绿林幽幽,轻雾氤氲间,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沙。那般美景,本该凭栏独赏,但,此时此刻,阿十的眸底,却隐隐起了愁色:“秋叶障本不是中原所生的树木,可北山深处被植了这么大一片,你们居然一无所知,天水,你们太让本尊失望了?”
自创立苍穹门以来,他自以为已做到了极致,想盯的每个人都能被盯上,想杀的每个人也都能被杀死,就算是江湖中或真或假的那些独门消息,也大多出自苍穹门人之手。他真的觉得自己做得够好了,也正因为这份自满,让他渐渐失去了该有的警惕,如若不是误来到这个小山沟,如若不是华青弦母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或者,他还会继续自满下去。但此时,他看着眼前的秋叶障林,一颗心,却直直沉到谷底。
“门主,是属下疏忽了?愿受责罚。”
北山本就是穷乡僻壤之地,苍穹门在此虽有分堂,但却并未安置太多的人手,一来是觉得没有必要,二来是觉得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值得他们‘挖掘’的东西,可如今,明前这个事实也响亮地给了天水一记耳光,让他明白了自己的还不够好,也让他明白了掉以轻心的后果,便可能是让人打的措手不及。
“你是阿玦的人,要罚也该是他罚,本尊不动你,但,你也该让你的属下好好查一查这个北山了。”
天水被批的脸色灰败,竟是半响直不起头来:“是属下无能。”
提点得够了,阿十也不再责问天水,只神容清冷道:“以这些障树的树龄来看,至少也该有二十年了,用二十年的时间植下这片秋叶障,为了什么?天水啊!看来这山里藏着好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