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人好说,家里这个老祖宗还是要巴结的,她生母虽是摄政王妃但却从不得父亲宠爱,以往,父亲倒是真的疼她的,可她闹出那么大的丑闻,早将家人的脸都丢光了,父亲怕是也不会再像以前一般纵着她。如今,她以‘残花败柳’的身份被重新接回王府,唯有讨好家里这个老祖宗,只要她肯开口护她,她就可以一步一步撑下来,直到,她为自己找到新的出路为止。
泌兰点了点头,又道:“那也还早,这时候,老夫人怕是还在床上。”
“早一点才好。”
早一点就不会遇上不该遇上的人,早一点两个孩子也不会听到不想听的话,这儿毕竟不是吊子沟,她再不能像以往那般懒散无心,既然入了王府,她就只能是笙华郡主,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泌兰是个机灵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华青弦的用意,也不再开口,只是小心地走到床边,轻声叫两个孩子起床。两个孩子很是乖顺,一叫就起来了,可当泌兰拿着两个孩子的新衣服要给他们穿上时,她柳叶般的眉头却又不自觉地深深拢起。要去见人,却偏偏没有见得了人的衣物,如果真就这般去了,老夫人见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郡主,这衣裳是不是该换一换?”
华青弦正坐在那里等泌梅来梳头,听泌兰一说,眼光不正觉地落到了那两件新衣服上。她身上带的银子不多,入了王府又不能随意出入,想买也是买不了。就这两件新衣也是临走前玉娘给孩子们做的,已经是他们最好的衣服了。
“来的急,没顾上去买,先凑和一下吧!”
一听这话,泌兰急了:“这种事哪里能凑和?您也不是不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样的性子,您这样带着孩子去,指不定说您拐着弯儿的诉苦。这些年老夫人脾气越发的大了,您之前的事儿又……”话到这里,泌兰一顿,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华青弦一眼,这才又道:“万一老夫人生起气来,这心思不是白费了?”
“可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衣裳了。”她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没有办法罢了。
知道郡主为难,泌兰抿了嘴不说话,正思量间,却见云妈妈已接过她手里的衣裳要去给孩子们穿。泌兰一急,忙拦了她一把:“等等。”
云妈妈看着她笑了一下,状似无心地说了句:“衣服差点,也好过不去请安。”
是这个理,只是总还有别的办法,泌兰又看向华青弦,道:“郡主别急,我去去就来。”说去就去了,泌兰也是个急性子,不过,到底是在王妃跟前当过差的,做什么事情都很麻利,说的是去去就来,果真就没有让华青弦等很久。
将手里的两套新衣捧了过来,她小心地递给华青弦看,解释道:“这是八小姐和小世子的旧衣裳。”说完,看着华青弦脸色微变,她又凑近了小声地解释道:“是我房里的七巧做的,八小姐嫌不好看,小世子嫌颜色不喜欢,都是没上过身的。”
也就是说,其实是新的。
七巧她是知道的,那是王妃屋里做针线的,王府里针线最好的是老夫人屋里的童妈妈,这七巧就是童妈妈的女儿,针线上也是一把好手,她做的衣裳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么想着,华青弦终于点了头:“那就先穿这个吧!等回来后,你拿上银子去给她们俩买两套现成的。”
闻声,泌兰点了点头,终于欢欢喜喜地给两个孩子穿新衣去了。
收拾妥当,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地去了老太太所住的润安居,本以为赶了个大早,不曾想,竟有人比她还早就到了。
眉,不自觉地微微一挑,华青弦嗅出几分不寻常的气息,倒也没打算退缩,仍旧恭恭敬敬地进去给华老太太请安。华老太太是摄政王的生母,娘家又是世代书香,亲弟弟还是当今圣上的启蒙恩师,是以,华老太太在王府里素有威望,便是许多事,王妃不能拿主意的,华老太太却拿得,算是王府里的‘第二把交椅’。
一手牵一个孩子,华青弦才刚刚迈上台阶,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红豆却迎面走来,为难地说了一句:“郡主,老夫人说了,您一个人进去就好。”
掌心的两个小手几乎是同时一僵,华青弦能明显地感觉到孩子们的情绪,可是,王府毕竟不是吊子沟,她再有脾气也是发作不得。想了想,还是将两个孩子交给了泌兰和云妈妈,吩咐道:“带到园子里去玩,我一会儿再来找你们。”
小羿素来比普通的孩子要敏感,虽然心里不舒服,却还是笑着安慰华青弦:“娘亲,我们没事的。”
他浅浅的笑意让华青弦心头一暖,不自觉地又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娘知道,你们都是最乖的,所以,不要乱跑好不好?”
不是自己的地盘,不是自己做得了主的地方,行差就错一步就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老夫人那里必须要去,可两个孩子也不能马虎,她能做的,只是嘱咐又嘱咐。她也相信孩子们能听懂,也知道该怎么做。
“那,可以去摘花么?”毕竟是女孩子,小颜对老夫人园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还是很喜欢的。
华青弦于是转眸看了看红豆,她笑着点点头,道:“只不要摘那些名贵的就好。”
哪些是名贵的云妈妈可能不知道,但泌兰却知道,于是华青弦又深深地看了泌兰一眼:“看着点。”
泌兰点头应下,这才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华青弦又站地门口看了他们小小的身子几眼,这才调整好脸上的笑容,跟在红豆的身后,进屋去了。
一进屋,华青弦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王妃在那边落泪,柳侧妃却装模做样地劝着,还道:“姐姐你也别哭了,仔细伤了身子,不过是个婆子,死了也就死了。”
最后的一句死了也就死了,却是咬字极重,仿佛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华青弦自然明白那个‘别人’是自己,只是,到底是谁死了还惹得王妃这么伤心?
“老夫人,我也只是数落了她几句,真不知道她怎么就……”说着,王妃拿了帕子试泪,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就是不肯看华青弦一眼。
“她本是个精明人,却也因着太过精明而犯下了这等糊涂事,你说她也是应该,不是你的错。”
老太太年纪大了,人却不糊涂,早上一起来便听说井里头捞起来个人,她便觉得不对,现在得知死的是方妈妈,反倒是安心了不少。自打她知道自己的嫡亲孙女儿要回来,她就知道这个方妈妈留不得了,不曾想,王妃看上去性子柔弱,处置起人来却也不含糊。不过,想一想也能体谅,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当娘的哪有不心疼的?自然也就更恨那方妈妈的办事不利了。
“毕竟是跟在身边这么多年的人,我哪里是真的要罚她,她却这般就去了,岂不是心里在怨我?我只要想一想这些,心里就难受。”王妃说着,又落了几滴泪,老太太一看,叹道:“也是方妈妈的命,都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连点小事儿都办不好。”
华青弦一惊,方妈妈,哪个方妈妈?莫不是‘自己’的奶娘?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是郡主的奶娘,郡主才刚回来,正是用人的时候,王妃许是打算将方妈妈送去给郡主用的,结果却……”柳侧妃这话说的恰到好处,老太太听完便睨了华青弦一眼,不过,也只是一眼,很快便又转过脸去和王妃说话:“换一个便是,还非得她了不成?”
说罢,老太太又是一叹:“安排人好好安葬了吧?再拿些银子给她的家小,打发去庄子上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