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沉,年轻人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仅有从后院里透出来的朦胧烛光照亮了他精致的眉眼。
明明是多情的眼,却冷得像凛冬的雪。
“你故意隐瞒,是与她共同做了一场戏,还是想借我的手来杀她?”谢旻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如果是后者,那就可惜了,她如今已入宫做了女官,轻易动不得。”
“如果是前者,那也可惜了,我从来不会放过戏耍我的人,哪怕她有天王老子护着,我也不怕。”
说话间,他的嘴角已经噙上了笑容,看得人彻骨生寒。
李荀月心跳得很快。
她刚从屋子里出来,只穿了件单薄的棉衣,夜风吹过,从皮肤到骨头都被寒意侵袭。
与谢旻平安共处了些日子,她差点忘记他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人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行事乖张的颖国公世子。
在这个王子犯法无法与庶民同罪的时代里,权贵的喜好,通常凌驾于草民的生死之上。
李荀月垂眸叹息,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镇定。
“世子,吴三声越狱绑架我一事,我确实有所怀疑。但我没有证据,贸然行事也许会给自己惹来祸事。”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公堂上讲究的是证据,如果她空口白牙指正她人,说不准还会被对方反将一军,指责她污蔑。
谢旻眯了眯眼,在他心中,李荀月确实是个小心谨慎、满肚子算计的女人。
李荀月绽开浅笑,继续轻声说道,“世子爷曾经在大理寺任职,勘破数十件冤假错案,我相信您定能明察秋毫。这不,短短数十日就破了案。”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恭维两句再说。
谁知谢旻听到她的话,脸色更难看了。
原因无他,他找到的几个人证还没有来得及招供画押,就被人害死了。
等他再去寻找李瑜的下落时,才知道对方在厨艺大比的结果当日就离开寿县去了京城,如今已经在甄道山的运作下入宫做了尚食女官。
谢旻恍然大悟,甄府的那封信是故意“送”到他手上的,是为李瑜遮掩的幌子。
甄家在鄂州的耳目不是李荀月,而是李瑜。
鄂州既不是富庶之地,也不是军事要领,可它是京杭运河的心脏,是南北漕运的命脉。
早在多年前开始修筑老虎坝时,甄道山就已经在鄂州布局。甄道山的背后是代丞相,两者都是太子亲信,颇得圣上器重。
他们要做什么?
皇上派他来,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也许,他该回京城一趟。
李荀月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只当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当上司对你有意见时该怎么办?
当然是立刻表态!
李荀月笑得格外谄媚,“我这伤好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回老虎坝!您不知道,我闲在家中十分焦虑,恨不得立刻飞到您身边,为您解忧效劳。”
谢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提着崔士商的衣领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月的头几日,李荀月过得不上不下。
秦三爷一事还没有解决,谢旻又发觉她联合崔士商将他耍了一通。
崔士商身后有家族在,他没有犯大过错,谢旻也没法穷追猛打。倒是她,无权无势,只有一条捡了又捡的小命,活得缥缈又无关轻重。
正月初一,她亲自做了几道拿手菜送去谢旻下榻的客栈,聊表自己的诚心,却被小二告知对方一大早就离开了。
他昨天那一眼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