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雨果·迈尔斯说话的声音像干柴一样毫无感情,“如果你不认罪,你逃脱惩罚的可能性与你当选美国总统的可能性正相等。”
一周以后 波士顿 天才所总部 信息技术部
为什么没有一件事情能简单一点?贾斯明想着,伸手拿起桌子那边的减肥可乐。她将冰凉的可乐罐贴在额头上。她已经智穷计尽。不管用什么方法,在规定的一分钟内,她从“黑洞”里得到的只能是一个代号和一段基因序列,别的什么都无法得到。
玛利亚被捕后三周以来,她一直忙于作证,躲避电视台的采访。拉瑞帮了大忙。碰到处理抛头露面以及大众媒体的问题,他的电影制片人的关系都能用得上。他找来一名好莱坞新闻专家作为汤姆和她的发言人,巧妙地答复所有新闻界感兴趣的问题,诸如她“救了汤姆·卡特博士一命”,“获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勇擒‘传道士”’,等等。把媒体的注意力引开就给了她喘息的机会,有时间反思所发生的一切。
暂且把“传道士”的事放在一边。但贾斯明还是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她搜索了所有DNA数据库,找到了两个基因相同的人,包括不久前去世的阿尔·普亚那。那就是说五亿人当中有两位。假设世界人口大约五十亿,这是否意味着按比例世界上大约有二十人拥有和基督同样的基因?被上帝选中的人极少,按百分比算起来是微不足道的,但却不是惟一。如果他们当中有人是救世主,那么谁是真的呢?
贾斯明一直为她的信念而苦恼。最后,她说服自己,基督在精神上是独一无二的,但由于巧合他也拥有这三种基因。她知道这样想可以轻易地回避这个问题。不过她还是需要通过做事来分散注意力,于是她全力投入到“黑洞”数据里寻找基因拥有者的身份。
她看着面前的电脑显示屏。到目前她已经成功地再闯“黑洞”,找到了6699784号文件。但是,在“捕猎者”启动之前的六十秒时间里她还是来不及找出整个基因组。她也试过拷下基因序列新的段落,但每次进去只能接触那段已经获得的序列。当然她没有足够的基因组内容来做外貌分析,而且因为没有性别染色体,甚至连性别都难以区分。
她打开了可乐罐,喝了一口。她随便敲了几个键,进入了个人基因组排序数据库。已经至少一个星期没有检查大母机最近收到的数据了。她不假思索地点了一下鼠标,打开包含拿撒勒基因的图形,将它们输入个人基因组数据库的“最近资料”窗口,并点了一下已打开的“吻合基因序列”按钮。到最后一刻她才发觉自己输进去的根本就不是拿撒勒基因图形,而是从“黑洞”拷下来的含有不完整6699784号序列的图形。
“天哪,”她没想到自己在屏幕面前会这么糊涂。她移动鼠标刚要按下撤消指令,屏幕上突然闪出“相同基因已找到”的字样。
“什么?”这是不应该发生的。6699784号序列是几周前,或几个月前,甚至可能几年前检查的结果,而个人基因组排序数据库最新资料仅仅是几天前的检查结果。她开始意识到可能是怎么回事,不禁感到一阵冰冷阴森的恐惧。她立即点下拿撒勒基因图标,将它插入个人基因组数据库最新资料窗口。她交叉起双手,看着屏幕。
等待着。
“相同基因已找到”字样再次闪现。
她迅速选择相吻合的基因组,并打开它。几秒钟后,基因拥有者的三张脸部照片充满了屏幕:左侧像,正面像,右侧像。照片的下面是一个名字和个人情况介绍。屏幕上方的数据库名称告诉她这就是她在“黑洞”里找到的那个人。但是,当她瞪眼看着眼前这张脸时,脑子里想的却不是这个。这张脸太熟悉了。
在医院区那边,汤姆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悲伤。今天上午汉克·波兰斯基要出院了,他将在家里继续恢复。他的恢复让人感叹。汤姆看得出另外六名病人因为他的治愈而感到鼓舞。他只是希望其中一个——最新来的那个——不是霍利。
汉克·波兰斯基走过去和病友们一个个道别,并祝愿他们康复。看起来他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多么幸运,能够在取消生存资格之前离开这个排外的、关系亲密的俱乐部。
“再见,霍利。”汉克·波兰斯基一边向霍利的病床走去,一边对她说。由于第一次化疗,她一头漂亮的金发已掉了一大半,她的脸色也很苍白,“你会好的。”
“再见,汉克。”霍利勇敢地微笑着,看见汉克向自己挥手也向他挥挥手。
“如果我玩‘愤怒的扎格’游戏或‘注定失败’游戏时被卡住,我知道请谁帮忙了。”这位二十三岁的大小伙子笑着说。
“是的,对。”霍利尽力保持着疲倦的笑容说。
最后,汉克走到汤姆跟前,眼睛里含着热泪。这年轻人想说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他只是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汤姆的手。“谢谢你,大夫。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汤姆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汉克,医生的目的就是这个。看见你恢复健康我很高兴,真正感到高兴。”这是他的真心话。汉克和他母亲走出病房,继续过那他们以为已经失去的生活。汤姆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霍利身上。
国家健康研究院驻天才所的神经外科医生卡尔·兰伯特建议立即进行激光手术,但扫描显示霍利的肿瘤位于一个很不易接近的地方。万一激光有一丝偏差就极可能引起瘫痪,或更糟的后果。所以汤姆选择尽力减缓肿瘤生长速度以争取时间,直到贾斯明弄清基因相同人的身份,到时候迦拿计划就能使用了。这个延缓时间的策略除了化疗以外,还包括放射疗法及一些药物疗法。
即使这些治疗有效,它们充其量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最终还是要做手术。但至少这可以争取一些时间,给迦拿计划一个机会来挽救生命。
他走进霍利的小隔间,坐在她床边。“你感觉怎么样,霍利?”
霍利为汉克摆出的笑容突然收敛了起来,她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我为什么不能像汉克一样回家去,爸爸?”
汤姆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一阵难受。霍利对放疗的反应特别不好,放疗使她感到恶心。病房里没有其他孩子做伴,现在就连活泼的汉克也走了。
“汉克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治好的,霍利,”他安慰她说,“我们需要让你住在这儿观察你的情况,保证你能得到恰当的治疗。”
“可是我讨厌这地方。”她说,淡褐色眼睛里闪烁着伤痛和挫折。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大颗的泪珠从脸颊上滚下来,“如果妈妈在这儿,她会让我回家的。”霍利转过脸去,一头埋进枕头里。“我不想生病。”她对着枕头大声喊道。她抽泣着,小肩膀一颤一颤的。“我讨厌生病,讨厌生病,讨厌生病。”
他俯下身去,把手放在她脖子后面,抚摸着。他坐在那儿有好一会没说话,等到她平静下来不再哭泣,她的呼吸恢复均匀。他向前倾去,亲亲她,“霍利,你很快就会感到好些。先前护士给你吃的那些药片随时会开始作用。”
他站起身,告诉霍利他很快会再来看她,便准备到大厅去。他还没到门口,贾斯明跑进了病房,手里挥着一张打印好的材料,脸上红红的。
她拽住汤姆的胳膊,走过仍在晃动的弹簧门,来到没人的候诊室。看看没有旁人,她递给他那张折叠着的纸,低声说:“我找到了这个基因相同的人。”
“什么?这太好了!”
“先看看这个再说好。”
他迅速打开纸,看到上面那张脸时开始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贾斯明恨恨地说:“你那位伊齐基尔会大吃一惊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