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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凄风苦雨,轩辕关塌了半边,上山艰难,到了清点人头,皇四子家五个儿子,皇二子家只剩一个,还多个女孩儿,瘦的野猫崽子似的。”
张易之一愣,诧然感慨,“七月雨水是重啊,这么大的山梁子也能塌。”
何止石淙,南边水患成灾,引河流改道,山岭塌方,数十万灾民嗷嗷待哺,普天之下,也就是他们这群人坐在云端,什么苦都挨不着。
颜夫人腹诽,面上不动声色替张易之添热水。
“瞧着四五岁,抱在右武卫怀里上来的,受了惊吓高烧不退,我挑了两个老成嬷嬷看着,单立了院子,没挨他们住,不然万一熬不过去,紧着面圣的关口,再添一层怨恨。”
她嘱咐,“府监别怪我多嘴,当初您没见那亲伦断绝的场面,圣人的刀太锋利,虽是至亲,见了面,难说如何。
张易之认真听着,一一回答,“嗯,多谢夫人提醒。”
听到最后一句倒是抬起头,嘴角含了笑意,“头先我也以为,太子家两个女儿面圣要吓哭,结果竟是其乐融融。”
颜夫人正色道,“安乐郡主胆子大,旁人未必如此。”
圣人身后繁杂的亲眷关系,尤其是与李家儿女的爱恨交杂,颜夫人和上官比他清楚太多,所幸两人为求合作愉快,都肯与他透底。张易之连饮两杯热茶,揉揉肩膀,摊平胳膊在案上,微微闭眼,竟扯起了细细的鼾声。
颜夫人始料未及,一时滞住了口。
世事不公,换个男人,这便算粗鲁极了,但美人做不雅之事也很好看。
温软的晨光打在张易之脸上,比往日纸醉金迷中少两分妖异邪性,尖锐的鼻头显得乖巧玲珑,仿佛熬夜读书的士子早课上打瞌睡。
“夫人没别的话?”张易之半闭着眼问。
院里静悄悄的,因怕扰了女皇睡眠,方圆一里的鸟儿、夏蝉驱赶殆尽,近前站着颜夫人的左右手,六局十来位尚宫、尚仪,都是以才干德行征召来的寡妇,全压着眉头悄悄向这边望过来。
颜夫人有些被动,强笑道,“没别的事,府监倘若累了,就坐一歇罢。”
张易之轻笑了声,摆弄脖子,拧得骨节嘎拉拉作响,仰头搁在靠背上。
“夫人想问我,为何谎称太孙李重润染疾,留他在神都没带来?”
他的语气很笃定,引导各位女官顺着他的暗示琢磨。
是啊,比起李重润,李旦、李贤家儿孙有什么要紧?值当清早来商量。
“太孙他——怕是有什么不妥吧?”
颜夫人试探。
“不然,单是为让太子妃提前见他一见,府监便肯做出那许多安排么?我不信太子妃有这样大的面子。”
“自然没有。”